第十九章 和離書
李甲獃獃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抖動了一下嘴唇，最後卻只有無盡的沉默。
他想上前安慰一下自己的母親，卻覺得沒有任何的資格。
因為他就是母親煩惱的源泉。
蘇歡原本想上前說兩句的，但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秀禾一步一步的走到李甲他娘面前。
只看到她慢慢的蹲下來，圓鵝的臉蛋掛著彎彎的小酒窩。
「娘。」
李甲他娘一愣，六十多歲的年紀近乎於七十歲的年紀，滿頭白髮，滿臉的皺褶，黝黑的皮膚，很難能夠想象得到這是平日里那般雷厲風行的婦人。
秀禾搽著婆婆臉上的淚痕。
「娘，不要哭，媳婦兒有什麼做錯了的，您說。」
「但是娘不要哭，娘哭了就不是娘了。」
李甲他娘無法理解的看著他面前的兒媳婦說，「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了，我對你做了這麼多可惡的事情，你心裏面不恨我才怪。」
「你難道忘了你身上這些疤痕全部都是我打的。」
秀禾搖了搖頭，「第一次娘打我，是因為我忘記在下雨天收柴火了，導致柴火被雨水淋濕，起不了火，那是我嫁到家裡的第一個冬天。」
「第二次娘打我，是我把家裡面我唯一能使用的碗打碎了，那是給李甲唯一能送飯菜的碗。」
「第三次娘打我，是因為我把家裡面用的傘接給了一個鄰居，導致娘沒有傘不能出去擺攤。」
李甲他娘聽著冷笑不已。
「看吧，說不恨我，其實心裏面都記得呢。」
「你早就已經看我不爽了吧，現在有人來替你撐腰了。」
秀禾頓了頓又說道。
「成王敗寇嘛，現在有什麼想說的話，難聽的話都說出來吧，反正我已經在村子裡面待不下去了。」
李甲他娘閉上了眼睛。
李甲十分擔憂的看著秀禾，希望她不要對娘說出太狠毒的話。..
秀禾握著李甲他娘的手，輕輕的在手掌心中畫著圓圈。
「我把柴火弄濕之後，導致晚上起不了火，一家人只能躺在冰冷的炕上，但是娘卻唯獨在那一天讓我進了娘的被窩，我知道娘是幫我暖和身體。」
「別多情了，我那是在讓你幫我捂被窩。」
秀禾露出笑容，「李甲回來看到我把唯一能送飯的打碎之後氣的要打我，是娘呵斥了李甲，並且還把碗焗了起來。」
「哼哼，我只不過覺得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撒氣，沒出息。」
「因為我在路上把傘借給了那個鄰居，導致自己回來之後有些受風寒，娘你氣的把我打了一頓，說那個鄰居是老賴，不能借東西，借了之後沒一個會還回來的，後來您大雨天跑了出去，將傘搶了回來，看我倒在床上，就讓李甲把我抬到床上去，連衣服都沒換，怕傘被大風刮壞了就捨不得帶，自己又冒的大雨跑到劉大夫家求了點草藥。」
「呵呵，我是怕那老賴不把東西還給我，再說了，你要是病倒了，那得花更多的錢。」
李甲他娘倔強的沒有低下頭。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蘇歡聽到之後感覺到有些詫異。
這似乎跟他們想象當中的有些不大一樣……
「我是不是生下來沒爹沒娘的人，我從小就是個野孩子，竟然被奶奶帶大，但是卻從來沒有自己的家人。」
「雖然大家都說我是他們的家人，但是有時候站在門外看著他們一家和睦相處、溫馨的樣子，我就覺得十分的羨慕。」
「我就盼望著有一天我自己也能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但是沒想到那一天真的到來了。」
秀禾自言自語著。
「我也終於有了一個家，雖然家裡面成員非常少，但是我真的已經有了一個家。」
「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家，一個愛我和我愛的家。」
「娘。」
「我終於可以對一個人喊出來了。」
「那個人是您呀。」
「您給了我一個家。」
李甲他娘沉默了。
李甲也沉默了。
「我從來都沒有怪過您，我從心眼裡面就尊敬著您。」
「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
「真的……從來沒有。」
「別……別說了。」
李甲他娘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蘇歡隱隱約約之間看到李甲他娘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
「其實說起來應該是我對不起您，嫁到家裡這麼多天了，卻沒有給您抱上一個孫子。」
「對不起，娘。」
秀禾低下了頭，彷彿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在祈求著母親的原諒。
李甲他娘看著秀禾，抬起手，最終輕輕的撫摸著。
「你個傻孩子。」
「怎麼就這麼傻呢。」
李甲他娘喃喃自語著。
「李甲，娘累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李甲轉過頭來對著里正說道，「里正伯，我們承認了，我們知道錯了。」
「我們全部都聽您的。」
里正也完全沒想到居然會這樣子收場，一時之間有些詫異。
但是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了。
「既然你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那是最好，接下來我就要將你們送到官府，看那邊該如何判決了。」
「不過我覺得除了你們補上以往的稅收在稍微處罰一點，問題也不大。」
李甲點了點頭，看著娘抱著秀禾。
「我們都可以接受。」
里正看著他們可憐人，又在一旁說道，「到時候我會幫你們求求情的，如果補款不夠的話，我也會幫你們暫時惦著。」
「多謝里正伯了。」
李甲露出了一副疲憊的笑容。
對此，里正也只能嘆息一聲。
希望經歷過這件事情之後，李甲能夠真正的做事吧。
最後所有人都離開了。
整個院子當中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以及蘇歡留在原地。
李甲他娘最終在李甲和秀禾的攙扶之下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蘇歡。
「原來是蘇家的女兒呀，站了許久的時間吧。」
蘇歡張了張嘴，她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
隱隱約約之間她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什麼了。
不對……
「哦，對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缺個罐子吧。」
「我這就到廚房拿給你。」
「中午的事，抱歉了。」
蘇歡連忙擺手搖頭，「不不不，是我的錯……」
李甲他娘也完全不在意。
「沒事，以後也用不著了。」
蘇歡一開始不知道這句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院子當中就只留下李甲、秀禾、蘇歡兩個人。
「秀禾，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