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家可歸
(引語:躺在磚頭與木板壘成的床上,柳玫第一次知道了無家可歸的滋味)
柳玫的步伐似乎比來的時候稍微快了一些,她知道,柳寨她是徹底回不去了,她唯一能待的地方只有桃花溝。
眼睛掛著淚滴,邊走邊想,不覺很快就來到了寨口,天色也漸漸暗了來。
這時候,看到老樹根那坐在一個人,嚇得柳玫激靈了一下,走近一看,原來是來時候跟著自己身後的那個傻娃。
「你咋還沒走嘞?」
龍娃見柳玫又回來了,起身過來,「嘿嘿,嘿嘿」
「咋就會傻笑呢,說句話,你誰家的娃?」
「嘿嘿,嘿嘿」
柳玫見狀大概也明白了,看樣子是個傻娃呢,於是就說道,「你是不是跟著我走丟了,正好咱倆做個伴,回桃花溝吧,我也把你送回家」
路上依舊是柳玫在前面走,龍娃在後面跟著,過了桃花林,進了村東口,柳玫問他,「知道你家的路嗎?」
話剛剛問完,就聽到村裡有幾個人拿著手電筒來回的跑著,一邊跑一遍喊,「龍娃,龍娃」
柳玫大概猜到,身邊這個應該就是龍娃了。
於是柳玫往回走了幾步,拉著龍娃的手來到前面,碰到迎面過來的石坎叔。
「哎,龍娃,你這個傻娃,你跑哪去了嗎,把你爹娘給急壞了嘛」
「跑去景柳河了,又跟著我回來了」
「是柳玫姑娘吧,哎呀,多虧了你啊,這傻娃瞎跑哩,我們這遍地尋他,把子霖都急的沒了樣子了,找到了好,等我尋下子霖去,告訴他找到龍娃了哈」
石坎叔一路小跑,過不一會把蒲子霖給尋了回來。
蒲子霖見到龍娃,拽著胳膊就是往屁股蛋子上踢了一腳,「讓你這娃亂跑呢,平日不見你這能耐,今日咋就亂跑!」
然後又對著柳玫,換了個笑模樣,「多虧了柳玫姑娘呢,我這娃是個傻娃呢,只笑不咋說話,你跟帶回來好著呢,我得謝下你哩」
「不用了,子霖叔,我……」
「看你這樣子,還沒吃飯吧,來來,進屋,我這飯店現成的飯菜,吃一口再走。」
柳玫嘴上說不用,但肚子誠實地叫了好幾聲,一天沒吃飯的她,雖然沒心情吃,但是頂不住一天不進乾糧。
盛情難卻,柳玫在飯店找個桌子坐下,蒲子霖三二兩個熱菜就端了上來,還拿上來兩個白饃饃。
這時候子霖媳婦景琴琴也回來了,路上聽到龍娃被柳玫尋到的消息。
景琴琴進屋便坐到柳玫旁邊,「閨女,虧了你了呢,這娃我們尋了半天沒見人影」
「嬸兒,不用這麼說嘛,我也是在景柳河碰到的」
「我們也去景柳河尋去了,都沒尋見嘛,啥也不說了,你先吃飯哈」
柳玫沒敢說是龍娃一直跟著自己去了柳寨,但是她確實是在景柳河發現的龍娃,這一點她並沒有撒謊。
吃了一個白饃饃,兩盤菜剩了半盤。
蒲子霖收拾罷也坐到桌子一邊,「看你這包裹,是往柳寨走了吧?」
「嗯」柳玫點了點頭。
「想開點,誰還不遇到點溝溝坎坎的,都過得去嘛」琴琴知道女人難,便安慰她。
這柳玫吃完飽飯情緒剛好了一點,不料被這蒲子霖和媳婦倆人幾句話又把悲傷的事都勾了起來,想想白天被婆婆趕出來,又被娘家趕回來,情緒一下涌了出來,「哇哇」直哭。
「別哭嘛閨女,慢慢說」
柳玫掏出手絹擦了眼淚,把去柳寨到回來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哎呀,可憐的娃啊,那你不打算回家,今晚上住哪啊?」
「還咋回嘛,都讓攆出來了!」
蒲子霖看著眼前這位貌美如花的閨女,雖然被村裡人傳遍了不好的話,肚裡還懷著娃娃,但絲毫不影響發出嘖嘖的聲音。
「要不這樣,你還在這暫時住下,就你成親那天住那間,等你能回家了再回嘛」
景琴琴聽子霖說要留柳玫住下,桌子底下的腳猛地狠狠踢了蒲子霖一下,惹得蒲子霖「哎呦」一聲。
柳玫見狀知道景琴琴不同意呢,「那咋行嘛,那屋不是秀兒的嘛,再說我這……」
「秀兒在鎮上呢,一時半晌的不回來住,你住下嘛,我看誰敢說啥!」
「這……」
景琴琴又咳了兩聲,說嗓子不舒服去弄點水去,蒲子霖讓她給柳玫也倒點水來。
過了一會仍不見景琴琴回來,子霖就去裡屋尋了下。
「咋能讓她在咱家裡住的嘛,你沒聽到外面咋議論的?」
「這閨女怪可憐的,再說今天不是幫咱尋到龍娃了嗎」
「尋找龍娃咱謝人家哩,可這留下過夜要是讓村裡人知道了,傳到秋荷耳朵里,讓人家咋說咱嘛」
「虧你們都是女人哩,咋不能體諒人嘛」
「你這說啥,你能體諒人呢,你不怕明天村裡那幫扯閑話的人到處亂傳?」
「咱家姓蒲呢,管她桃花溝人咋說!」
「你姓蒲,我可是姓著景呢,我可是這桃花溝人呢,你啥意思……」
沒等到倒水的來,柳玫卻是聽到了蒲子霖和琴琴爭吵的聲音,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能給人家惹麻煩。
等蒲子霖出來的時候,柳玫已經不見了人影。
從子霖飯店出來,柳玫在村裡慢悠悠地走著,她不知道去哪,婆婆家是不敢回了,回去還是一頓喊罵。
不知覺間來到了景家祠堂門口,也覺得累了些,便靠著門口的石墩子坐了下來。
記得浩天跟他說過,這景家祠堂說是桃花溝為了祭祀祖宗修建的,但真正祭祀的時候卻沒人來這,而是每年重陽節會到景柳河邊上的景廟進行拜祖儀式。
而這裡成了景家人平時商議大事或者開會才來的地方,因為是公家修建,門一般不鎖,由石坎叔平時負責來巡查一下。
想著想著,柳玫竟迷迷糊糊地靠在石墩上睡著了。
這時候向文的哥哥向武騎著大杠自行車剛剛從鎮上回來,路過祠堂瞅了一眼,看到了一個姑娘靠在石墩上。
本來想下車問一句,又想說不定人家想自己安靜一會,就沒有打擾,索性直接回了家。
景鴻展和家人剛吃完飯,桂珍正在洗刷碗筷。
向武媳婦曉敏見向武回來了,連忙問,「今天咋這個點回來了,吃飯了嗎?」
「吃過了,鎮上跟何三一塊吃的,萬鋁廠那個工地差不多沒啥活了,回來待幾天,過幾天又有新活呢」
「你咋跟他混一塊了?」向文認識何三,小時候經常打他,現在在鎮上包了個裝修隊。
「何三現在搞裝修呢,工地上行幹完活碰著他,就跟他邊吃邊聊了會」
向武見父親剛吃完飯,伸手遞上一根煙,「工地不好乾了嘛,給不了幾個工時,還整天欠錢不發,我看那何三乾的不錯哩,穿的跟個大老闆似的」
景鴻展點著煙吸了一口,「能幹就像干著嘛,在鎮上找個活干球難球難的,何三那娃不踏實呢,先在工地上干著!」
「行嘛,工地上干著」
過了一會,見大家沒人說話,向武隨口說道,「來的路上看見祠堂門口坐著個姑娘,看著眼生,好像沒見過,天黑了也不說回家」
「啥時候看見的?」向文把翹著的二郎腿放下。
「就回來的路上嘛,那祠堂沒鎖個門,用去看看不」
景鴻展頭也沒抬,「一個姑娘還能把祠堂咋地」
「估計是柳玫哩」
「柳玫是誰?」
向文把這兩天的事情大致跟向武簡單說了一下,然後說,「我出去溜達溜達」
向文走出院子,沒敢直接去了祠堂,而是繞道先去了旭東家,只是沒進去,然後又裝作不經意路過祠堂的樣子。
只是當他看到柳玫的時候,柳玫已經靠在石墩上睡著了。
向文一時不知道咋辦,叫醒了怕是嚇著人家,不叫醒這麼睡一晚上是要著涼的。
就在這時,柳玫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後看見有個人站在自己面前,嚇了一跳。
「是我,向文,你咋在這睡著了?」
「尋思在這坐會呢,不知道咋地就睡著了,那個我回去了」
柳玫說著站起來準備走,但是突然意識到,她已經沒有地方去了,然後又回過來重新坐在了那裡。
然後把白天的事情也跟向文說了一遍。
向文也早料到她是沒有了地方去,於是讓他跟自己家去住一晚上。
「那咋行?」
「咋不行呢,我爹是村支書,這村上的人有困難都歸他管呢」
說著,向文拎起了柳玫包,帶著柳玫來到家裡院子里。
向文進屋跟景鴻展說了柳玫的事情,可惜還沒等這個村支書說話,他娘桂珍就開口拒絕了,「這事可不行,就算你是村支書,她現在也是被村裡人聊閑話的人,這要是在家住下了,傳出去我們咋說,跟建海家早說!」
「就一晚上嘞!」
「一晚上也不行!」
向文看著景鴻展,景鴻展雖然心裡同意,但是對於媳婦桂珍,他不想招惹她。
見他爹也不說個話,景向文氣得轉身出來。
但這時,原來站在院子里的柳玫也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