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宮女
鶯歌便叫蘆葦拿了銅板去賞人，自己連面都未露。
蘆葦深得鶯歌的意思，掏了幾個銅板塞進歡喜的懷裡，說道：「夫人賞的，回去吧。」
歡喜瞪著眼睛問道：「夫人不見見我嗎？」
蘆葦嗤笑一聲：「咱們都是奴才，最重要的是盡本分，別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才真是癩蛤蟆爬腳面，不咬人噁心人呢。」
歡喜心裡難堪的緊，面上緋紅，咬著牙爭辯道：「我……我只是……我沒……」
蘆葦不耐煩看她演戲，一甩袖子走了：「東西主子已經收了，你回吧。」
歡喜默默站了一會兒，一時悲傷，一時窘迫，她爹走之前，也是疼她疼的緊，從不肯叫她吃一點委屈，日子雖然清苦，可父女倆相依為命也很過得去，可現在天地之間，卻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如何不知庭芳只是看不慣這個弟媳，想拉她來打擂台，又如何不知，這個二爺夫人，看著不像個傻的好對付的，可如果永遠做個下人，就是現在這樣，隨便個誰，都能來踩她一腳，給她難看。
歡喜攥緊了帕子，心裡下定了決心。
溫玉珠並不知道鶯歌在外面的這些糟心事兒，她自己也挺糟心。
過了許多年的逍遙日子，雖然懂經營，但並不是擅管理，她的做法，是找合適且信任的人，叫這些人成長起來，幫她處理一切事宜。
雖然日後也會有這樣的人出現，但到底一時之間有些捉襟見肘。
幸好思雨跟著進了宮，跟著小路子學著，開始是兵荒馬亂的，但她冰雪聰明，也肯下苦工，對著小路子十分恭敬，學得很快，不過兩天，人人都知道溫姑娘身邊有個女官，名叫思雨，十分幹練。
然思雨一個人兩隻手，能幹的有限，在冊封大典之前，宮殿里值守的宮女太監，各處的器皿物品林林種種，總要有人來管。
小路子帶著品階較高的幾個宮女過來，想叫她挑幾個留在宮中幫手，溫玉珠一見卻皺了眉，無他，這幾個宮女，看起來最年長的已有三十，最年幼的也有二十六七。當真是在這宮裡一步一步熬過來的。
溫玉珠看了他們一會兒，緩緩問了一句話：「你們，是想留在我這裡，還是想出宮？」m.
八個宮女一下子全跪了下去，當前最年長，叫做紫苑的，請罪道：「不知道奴婢們哪裡做的不對，惹姑娘不喜了，只求姑娘再給個機會，叫我們將功補過。」
溫玉珠與思雨對視一眼，具有哭笑不得之感。
於是思雨說道：「姑娘的意思是，日後宮裡的主子少，沒有必要開那麼多宮殿，只留常用的三五處，倒用不了那麼多伺候的人，如果你們在宮外沒有什麼牽挂，願意留下的，自然有你們的事情做，如果宮外還有親人等待相聚，姑娘便放你們歸家。」
八個宮女哪怕是規矩嚴明，聽到這消息，也忍不住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其中最年輕的箐華囁嚅道：「那……那如果奴婢想出宮，姑娘……能放奴婢走嗎？」
紫苑呵斥道：「大膽！」
箐華立刻磕下頭去。
思雨攔住紫苑，說道：「姑娘說了這話，就是會這麼安排，不必害怕。」
箐華剛才還很害怕，聽了這話，卻孤注一擲似的，又抬起了頭：「奴婢……奴婢想求恩典。」
溫玉珠看了眼紫苑，她臉上滿是擔憂，遂笑道：「箐華，你在宮外，有什麼牽挂？」
箐華驀然白了臉，眼睛卻很紅：「當年奴婢進宮的時候，奴婢的表哥為了攔著，把奴婢藏了起來，差點被奴婢的姑姑打死，奴婢打小就答應表哥，以後要給他做媳婦，可奴婢再不出宮，他便要娶別人了。」
為情所困的人，總是比旁的人，多幾分孤勇。
溫玉珠說不清楚這是好，還是不好，卻願意尊重。
只是時過境遷，人心善變，曾經一心赤誠的少年，後來許多年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於是溫玉珠說道：「等冊封大典結束之後，願意回家看看的，小路子都安排回去看看，回來之後，家裡還有容身之所的，還願意回去的，找思雨登記，安排放出宮。」
溫玉珠沒有直接說出來，但能在宮裡生存下來，還混到品階的，沒有傻子。
八個宮女都面帶動容，因為後面還可能有變動，於是八個都留了下來。
紫苑和箐華留在了內室，無人的時候，溫玉珠也問了紫苑：「你在宮外，沒有牽挂嗎？」
紫苑柔聲說道：「奴婢的兄弟姐妹早就都成了家，奴婢的雙親有大哥贍養，大家都有著落，我若回去，住哪裡，怎麼生活，都是問題，何必給他們造成麻煩，我這個年紀，若要嫁人，要找個手腳俱全的好人，大約是要做填房的，若是家裡還有前頭夫人留的孩子，也不好處理，還有那父母家事要照顧，這樣的情況，就算是男人可靠也費心，更何況，世間男子……」紫苑搖了搖頭，「倒不如在宮裡，趕上了好主子，只要用心做事，倒是省心有靠。」
溫玉珠沒想到紫苑是這樣想的，細細想想，倒覺得很有道理，紫苑就像是現代社會的女強人，覺得家庭擾人，選了事業罷了，便點了點頭：「好，希望日後能有越來越多叫女子大展拳腳的機會。」
紫苑認真看了看溫玉珠，大著膽子說道：「姑娘，真是不同凡響，難怪陛下……如此傾心愛重。」
溫玉珠笑了：「我沒什麼不同的，不過是想，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罷了。」
紫苑聽不太懂，但不耽誤她感受話里的豁達與豪情，像是被感染了，整個人都有些興奮起來：「姑娘，奴婢……奴婢會好好乾的。」
溫玉珠心想，她莫不是不經意之間，給下屬畫了個餅……
但看著紫苑高興的樣子，溫玉珠心想，這樣的餅，倒是不妨多畫一畫，叫她們回憶起來曾經有生氣的樣子，對生活重新升起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