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蘇尼莫篇 (下)
我是蘇尼莫，乳名葫蘆。
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景舅舅當我爹。
景舅舅不是姑父舅舅，姑父舅舅是娘親的親大哥，是祖父唯一的兒子。jj.br>
大家是不是覺得這關係很亂，我也這麼認為。
誰讓我的外祖父非要讓我稱他為祖父，誰讓我的姑姑非要嫁給舅舅呢？
大人的想法我不理解，就像我不懂為什麼景舅舅明明是娘親的朋友，我卻要稱他為舅舅。
為此，夫子沒少打我手心，斥責我連基本的親戚關係都搞不清楚，實在該打。
二狗子憤憤不平地替我求情，「夫子，蘇尼莫家的關係與別人家不同，不能怪他。」
於是，夫子也打了二狗子的手心。
我們小小年紀就為大人們承擔了這麼多，實在不容易。
景舅舅是大虞的皇帝，他長得特別好看，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比娘親還要好看。
可惜他太忙了，每年我能見到他的次數少得可憐，不過他每次來都會給我帶各種新奇的玩意兒，還會教我武功。
從小到大我的玩具都是娘親自己做的，娘親性子頑皮，總是會在玩具里偷偷設置機關，整蠱了我不下百次。
而景舅舅帶來的東西我可以放心大膽毫無顧慮地接受，完全不用擔心暗藏機關。
我每年的生辰願望都是希望景舅舅能早點娶個媳婦兒，唉，他都三十多歲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怎一個慘字了得。
偷偷告訴你們喏，我知道景舅舅的秘密——他喜歡我娘親。
有一年娘親生辰，他特地從大虞日夜兼程趕過來，只為了送娘親一壇酒。
他說那酒是他花重金買的，只有我知道，那是他親手釀的，世間絕無僅有的蘇蘇酒，用了三年時間，嘗試了無數次才得出滿意的味道。
「景舅舅，你忘了我娘親吧，雖然我與顧庭軒勢同水火，可他畢竟是我爹，這輩子你沒機會了，花花世界這麼美好，你總不能一直做個孤寡老頭吧？」
我十分痛心地勸景舅舅想開一點，忘記這朵花，就可以獲得全世界。
「我本無意惹驚鴻，奈何驚鴻入我心。」他說。
他當時的眼神我可能一輩子都忘不掉，那不是悲傷，不是痛苦，是遺憾，是求不得，是放不下。
其實他連求都沒求，他說娘親根本不知道他藏在心底的愛意。
我不這麼認為，娘親擅長裝傻，她心裏定然清楚。
「景舅舅，你家有皇位需要繼承，若你一直不娶妻，將來玉璽傳給誰呢？」
「傳給你好不好？」他摸摸我頭笑着問。
「嗯——」我很認真地想了很久，「我倒是願意給你當兒子，可是我不想做皇帝，太辛苦了。」
他聽完哈哈大笑，說：「你果然是顧庭軒親生的，跟他一樣懶，都對皇位嗤之以鼻。」
我願意給景舅舅當兒子的事不知怎麼傳到了我爹耳中，也許是我們講話時他躲起來偷聽到的。
為此他大發雷霆，把我的屁股打開了花。
這是他第一次打我，屁股火辣辣的疼，我想哭，但是忍住了，絕不在他面前哭。
我大聲對他嚷道，「我就是喜歡景舅舅，就是想要他做我爹，如果娘親沒有嫁給你，我們三個就是幸福的一家人！」
他的臉色變得像茄子一樣，難看極了，扔下鞭子轉身走了，我捂著屁股呲牙咧嘴。
後來我看到他把娘扛進房裏，房門緊閉，娘慘叫了一整夜。
我憤怒地呲著牙要衝進去救娘親，卻被六兒姨母攔住，說是大人的事不許小孩子插手。
我在憤怒和傷心中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我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一邊罵顧庭軒一邊跑去看娘親。
娘親還在睡覺，她脖頸有一些紅痕，還好還好，並沒有像我一樣屁股開花。
我不懂，她昨夜明明叫得那樣慘，為什麼卻沒有傷。
那個打得我屁股開花的傢伙正在廚房做雞湯餛飩，我一口氣吃了三大碗，沒跟他說一個字。
再多吃的也彌補不了我受傷的屁股！
十個月後，我當了哥哥。
顧庭軒如願以償地擁有了不帶把的孩子，他開心得像個瘋子。
在雍城大擺流水宴，請全城的人吃飯。
我冷冷看着這一切，偷偷飛鴿傳書給景舅舅，讓他來接我走。
「我預感到不久的將來，我的屁股將會開花無數次，景舅舅，速來接我。」
沒幾天他就來了。
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臭小子，又跟你爹吵架了？」
「這回可不是吵架那麼簡單，他美夢成真，以後怕是要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我可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儘快走。」
「你捨得你娘親？」景舅舅說，「你要真走了，你妹妹就會獨自霸佔你娘親。」
嗯，說的對。
七年來，娘親都是我一個人的娘親，我必須留下以免她被那個只會哭，不會說話不會走路的傢伙搶走！
就這樣，我與顧庭軒的戰鬥打響了。
顧庭軒喜歡偷親他女兒，我就在深夜偷偷往她嘴唇上塗辣椒粉，辣死他個狗日的。
為此他罰我蹲了三個時辰馬步。
他總是抱着女兒不撒手，我就在她的小棉襖外頭撒了一大把蒼耳子，扎死他個狗日的。
為此他罰我練了四個時辰劍。
後來，他忍無可忍，把我送到了軍營。
軍營在崡山關，距離雍城幾十里路，負責接管我的是祖父和祖父，也就是娘親的爹娘。
聽說原來崡山關的守將是姑父舅舅，姑姑娶了他之後他們就留在京城生活了。
祖父到了告老還鄉的年齡，他不服老，皇叔就派他來崡山關練兵咯。
兜兜轉轉，我也成了他的兵。
祖父平時疼我，但是操練的時候一點都沒手下留情，真是沒人性，我才七歲啊！
在軍營里，我見到了一個跟我年齡差不多的小男孩，本想像收二狗子一樣，收他為小弟。
哪曉得這傢伙傲慢得很，眼睛長在頭頂上。
整天說自己是皇帝的兒子，切，誰還沒幾個富貴親戚，我還是皇帝的侄子呢，我驕傲了嗎？
我看不慣他那副鼻孔朝天的臭樣子，終於有一天我們倆以切磋為由打起來了。
論打架，除了顧庭軒，我輸過誰？
自然是打得他落花流水，只差滿地找牙！
他氣得要哭，大叫道：「蘇尼莫，你個王八蛋，你神氣什麼？我來這裏是為了歷練，歷練好了回去繼承皇位，你來這裏是因為你爹娘不要你了！」
「你再胡說，信不信我把你牙全掰下來？！」我沖他揮拳頭。
他梗著脖子氣鼓鼓道：「我沒胡說，你不是叫蘇尼莫嗎？尼莫是丑魚的意思，所以你其實叫蘇丑魚，不信就回去問你娘。」
我大叫：「顧裴，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蘇！」
顧庭軒不是個好爹，至少娘親是愛我的。
可是顧裴，讓我的世界再次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