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眩洲（3）

姚霖與秦扶簪在上半夜醒來，把白天發生的事情一股腦吐了出來。

秦扶簪冷靜地把情形告訴他們，「我與姚霖本來在北岸巡邏，姚霖眼尖，看到了一隻海鳥嘴裡叼著一顆眼球。當時我們猜測可能有人死了，就去查看。但周邊沒有任何痕迹，我就想，可能是屍體被潮水沖走了，便提議在淺水區看看。」

「結果淺水區藏著一族鮫人。」姚霖接著她的話說下去，「我們一時被纏住，但千里傳音卻怎麼也傳不出去。」

「嗯？千里傳音不行嗎？」聞仁心中一驚。

姚霖搖頭，「不行，我們試了很多次。」

「被鮫人圍攻后我們沒空細想，現在想來，可能是海的問題。」秦扶簪仔細回憶道，「對，海可能在阻礙我們向外聯繫。」

夏翳在一旁擺弄脖子上的倚正圈，嘗試著把它破開，聽到此處不禁抬頭看去，「海？那個，雖然我不是一個正經的水靈根，但控制一片海很難吧？」

「對，扶簪，我是水靈根，這點我還是懂的，控制整片海真不太可能。」姚霖握住秦扶簪的手，「我們不能確定，還是等他們調查完再定奪。」

秦扶簪小聲嗯了句，反握住她的手，「說得沒錯，但你們一定要小心，備好另一種對外聯繫的方法，我們會在岸上觀察，一有不對就去營救。」

她又皺起眉頭，「還有一事，就是那個死去的人，我怕是鮫人所殺，但最壞的情況是，那人是被四鳳殺死的。」

這個猜測不無道理，四鳳所到之處會出現異常、災厄、恐慌，而現在的情況也屬實不正常，不管是久久不散的海霧，還是鮫人異常的集體捕獵，都太不對勁了。

可是他們一處不漏地探查了兩天，連四鳳都影子都沒發現。

不管如何，他們需要再一次調查北岸。

第三天，一早，海上依舊有霧。

聞仁、聞鉞把傳音符分發給大家，以備不時之需。

夏翳用昨天的辦法把霧驅散，海面上卻一片平靜。

「今天是鮫人的休息日？」夏翳抽空吐個槽。..

聞鉞左瞧瞧右看看，摸著腦袋，「神識也能用哎。」

「我們得去海上，海中央。」聞仁把他們的思緒拉回來，「昨夜我翻了一下眩洲地方志，那個地方出現鮫人的次數最多。」

他指向東邊，那裡霧氣更重。

夏翳摸了摸倚正圈上的珠子，「行，我們走。」

不出片刻，他們三人來到海上，夏翳特意飛得低了些，放了一路火，還是風平浪靜。

「難道鮫人都在海里躲著？」她接連用靈力，累得喘了幾口氣，腥鹹的海風直衝上鼻腔，又是霧氣濃，空氣濕重，喘了幾口反而有點犯噁心。

聞鉞盯著海面，斗膽提議道，「我下去看看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聞仁瞪了他一眼，「入了海里，一切都是未知數，你是不要命了嗎？」

「不用那麼麻煩，既然是為了找鮫人，那把他們引出來也算是找到吧。」夏翳瞥了眼聞鉞，伸手問他要，「給我把小刀。」

鮫人在海中生存，視力早就退化，但嗅覺異常靈敏，只要用血做引子，很快就能吸引他們過來。

她朝掌心割了一刀，血順著滴入海中。

聞鉞趕緊過來幫她包紮好。

「我先這樣給你包著，回去讓姚霖師姐給你治好，現在就先委屈你一下。」他朝那傷口吹了吹。

夏翳本來不在意，但聞鉞這樣重視反而讓她想起現在不該想的事情，以前師兄也是如此……

她深吸了兩口海風，用空出的一隻手揉搓了下在她眼前晃蕩的腦袋。

「你有點蠢哎。」

聞鉞臉一紅，拍掉在他頭上興風作浪的手，駁斥道，「我好心幫你哎，你居然說我蠢。」

「畢竟不是誰都能想到以身犯險，入海尋鮫的主意的。」

「反正我腦子不好，不是還有你和哥哥出主意嗎？」他心虛地扭過頭。

聞仁時刻留意著海上，當水中開始升起氣泡，他便知道鮫人來了。

很快，整片海面浮現出起起伏伏的鮫人。

這個出現的速度，大抵是已經埋伏很久了。

鮫人尋本能運動，他們繞著滴血處打轉，不斷下沉、升起，在水中形成一個小漩渦。

和昨日一般，別無二樣。

沒有找到獵物的鮫人並未如預想般散去，當其中一隻開始唱起歌，其他鮫人也開始跟隨，尖銳嘶啞的歌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夏翳捂住耳朵，一遍一遍念清心咒。

「我們得快走……」她話未說完，突然瞪大雙眼盯著遠處的天空。

是四鳳！

為什麼會這個時候來？還是說鮫人的反常也是它們引起的？

聞鉞最先反應過來，用千里傳音，不通，用傳音符，也不通。

「用不了，都用不了。」他驚恐地看向四鳳的方向，看它們逐漸靠近，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乍現。

「不是霧，不是海……是鮫人。」聞鉞為了印證這個想法抽出隨身攜帶的銀針，控制著銀針刺穿鮫人的咽喉。

被刺中的鮫人嗚咽幾聲，咳出一口鮮血。

但它們彷彿沒了痛覺，拔出銀針，繼續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

聞仁也意識到了，他迅速控制銀線纏繞住鮫人的喉嚨，勒緊。

阻礙他們千里傳音的，不是霧，不是海，是鮫人的歌聲。但之前他們誰也沒往這個方向想，因為從前沒有任何這種事的記載，鮫人的這種攻擊方式也是第一次出現。

夏翳向四鳳的方向發射了大量火球，但效果微乎其微。她現在必須通知岸上的同伴做好準備，所以不管火球效果如何，只要能讓岸上的人看到就行。

四鳳逐漸靠近他們，其中一隻全身烏黑，速度極快，直衝夏翳飛來。

夏翳豎起一面巨大的火牆來抵擋。

黑鳥俯衝下來，直接破開火牆，不顧身上燃燒的黑羽，用巨爪鉗制住夏翳的身體，直衝入海中。

僅僅剎那。

海面被撞擊出不小的波浪，水濺射到聞仁聞鉞身上，他們不敢置信剛才發生的一切，僅片刻，他們完全失去了對事情的掌控。

「哥，我下去找！」聞鉞控制著銀線綁在自己身上，將另一頭交到聞仁手上，便不假思索地跳入海中。

另一邊，天乾門水緣峰。

冬日初升，山間霧氣剛散。江棲淼抱著一沓書準備還去書閣。

書閣的負責人已經催過他多次了，書看完就趕緊還，山間霧氣重，尤其是水峰，濕氣更重，不加以護理一個月就能發霉。

他昨晚通宵看完，今早就去還了。

書閣負責人小心接過他送來的書，八卦道，「之前總跟著你的小徒怎麼不來了？」

「她去眩洲……」江棲淼愣住，神色凝重。

「怎麼了？」

「斷了。」

「什麼？」

負責人疑惑，但江棲淼什麼也沒解釋，眨眼間消失了。

夏翳也沒想到會被一隻巨鳥給撞進海里，她記得四鳳中唯一的黑鳥就是幽昌，會帶來旱災，所以為什麼要往海里沖呢？

幽昌將她衝進鮫人群中，在海中她無法用火，被完全克制著，只能控制少量的水纏住幽昌，逼迫其鬆開。

幽昌似乎並不在意她，好像抓她只是想玩玩，很快放開了，嘴叼住一隻鮫人又沖回海上，留下個夏翳在海中。

她無語了。

所以幽昌就是來覓個食，見夏翳這個食物難搞，就立刻換了目標。

她看著四面八方圍過來的鮫人，舔了舔后槽牙，當機立斷把一股暴烈的靈力輸入倚正圈內，圈上的珍珠即刻碎裂。

倒霉死了。

她心想。

一群群鮫人圍過來，現在在他們眼中，夏翳是塊肥肉。

若想存活，也能和師姐她們一樣，做個水牢隔絕鮫人的進攻，但是海上有四鳳侵襲，估計他們也分不出心來顧她。她剛剛捏碎了倚正圈的珠子，師尊應該也察覺到了，若他明白她的意思應該會趕來救她。

她現在應該做的，是保住自己的命，如果可以，最好能拖住海里的鮫人，免得聞仁聞鉞對付四鳳分心。

夏翳憋住一口氣，操控著最大限度的海水，束縛住周圍一圈鮫人，但源源不斷的鮫人又重新撲過來，死死困住她。

聞鉞這邊也陷入了麻煩，他衝破不了鮫人的圍剿圈，但他的處境比夏翳好些，至少他隨身帶著的金屬武器能用，但海水阻力大，威力減少了。

他能通過鮫人的數量判斷出夏翳的方向，但夏翳被團團圍住，根本看不到他，很難和他裡應外合突破鮫人的包圍。

他陷入了兩難，同時，他周圍的鮫人也越來越向他靠攏，形成新的包圍圈。

他得想辦法。

夏翳的體力被耗盡，靈力所剩無幾。

耳邊儘是鮫人令人聽著頭疼的嘶吼，呼吸不暢，十分難受。

夏翳決定拼一把。

但她靈力不多，只能拼最後一次。很快，以她為中心，所有海水向外炸開，像一個龐然大物擲入水中，瞬間將周圍的水擠開，在海中留下一個巨型的空洞。

海面上的聞仁愣了一下，整個水面都被炸開，而夏翳就在這一群鮫人之間。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團烈火又以她為中心，向四周膨脹、爆炸。

衝擊力直接把四鳳和他彈開了數十米，等他藉助劍站定，海水又爭先恐後地填補住了那個被炸出的空洞。

夏翳又一次被水包圍，但這一次，她沒力氣製作一個水牢保護自己了。

她的意識陷入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