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北疆故事

第 1 章 北疆故事

祥宗三年,北疆的天兒冷的格外有些早。

官道上,一輛牛車碾過早已枯黃的野草,車輪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大老黃,今兒個你莫要偷懶,快些走,咱趕着天明把酒給營里送過去,天兒這般冷,恐怕是要落雪了」轅上坐着的少女手持車鞭,同那拉車的老黃牛講著話,一雙大腳片兒透過車板,在空中一盪一盪的,甚是悠閑。

老牛「哞哞」回應着,似是聽懂了一般,逗得少女咯咯的笑個不停,銀鈴似的歡笑聲灑遍了略顯蒼涼的官道。

這少女名叫無憂,在城內經營著家酒肆,人不過碧玉年華,釀酒造飯的手藝卻是着實厲害,總是能煮出些不同於這北疆的點心吃食來。又生著張凈白清秀的麵皮,逢人更是眯眯一笑,小臉兒上那雙眸子似是天山的湖泊般清澈明亮,讓人一見,歡喜的緊。

牛車在官道上行了約莫一個時辰,便到了北疆軍的營地。無憂沒有靠近巍峨的壁壘,只是於壘外不遠處叫停了老黃牛,手扶車轅動作爽利的跳落地面,

她抬頭望着那壘上隨風獵獵高揚的玄色旌旗,素白的小手扶了扶胸口,伴着耳畔不時傳來將士們操練時的戰馬嘶鳴與陣陣怒吼聲,無憂甩起她那雙大腳片兒向哨崗處走去,這當兵的男兒,還真是氣派的很啊,就這操練的聲響,聽起來也怪是瘮人的咧。

「敢問軍爺,陳校尉在營中嗎?我是來給營中送酒水的。」無憂笑眯眯的對着哨兵道,

哨兵看着眼前這柔聲柔氣的小娘子,俊臉一紅,結結巴巴的回著:「在,在的,姑娘請稍片刻,容,容我去通報一聲。」

無憂微微點頭,「那就有勞軍爺了。」順手將那用油紙裹着的大包醬肉塞到哨兵的懷中。

這哨兵低頭看着懷裏還帶有餘溫的醬肉,原本微微泛紅的臉更是一路紅到了耳尖,他憨聲憨氣道:「姑,姑娘實在是客氣了。」轉頭,飛也似的入了營內。

無憂瞧著面紅耳赤的少年轉瞬便消失的身影,一張小臉兒強忍成了個大包子,也不敢笑出聲來,憋得着實有些難受。

自從陳慶當上軍中的校尉后,無憂便常來這營中送酒,一來二去,哨位們便都知道了這位送酒的憂娘。

在哨位的營帳中都傳言,這送酒的憂娘簡直就是崑山上高雅聖潔的狐仙姑轉世,人生的秀麗不說,講起話來更是溫溫柔柔的,每次來還會給大夥兒帶上些不同於軍中的美味吃食,實在是討人歡喜。

這狐仙姑的傳言也曾到過無憂的耳中,

初聽時,她驚得睜圓了澄澈的眸子,這,恐怕是不妥吧。

熟識的人哪個不知無憂平生的喜好僅有兩個,其一,積攢這散發着銅臭味的銀錢,越多越好,這其二嘛,便是尋着俊俏的相公了就要湊上去說說話,摸摸小臉啥的,最好是能騙回家一個,也好過過那農夫山泉有點田的悠閑日子

無憂覺着她與那高雅聖潔的狐仙姑牽扯不上一絲關係,比起那高高在上受人仰望的狐仙姑,她更是願意做個周身煙火氣的凡人,做着那最暖脾胃的吃食,再生上一雙兒女,夫妻和美,簡簡單單的小日子,豈不快哉

無憂低頭踢着腳下的枯草,如此胡思亂想的打發着時間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黑紅臉的哨兵便回來了,身後跟着一位鐵塔似的男子,面目剛毅,濃眉大眼,半副玄色戰甲披掛於身,甚為魁梧。

「大哥,大哥,憂娘在這兒」無憂揮動着小手,一步三跳,歡脫的像個小兔子向男子跑去。

「憂娘,你慢著點兒走」陳慶揚聲應着,俊臉上略顯嚴肅的面容也不禁舒展開來。

「不妨事兒,」

「你要的酒,我全部送到了,」回身,指向車板上那一隻只蓋着紅封的大酒罈,「上好的太禧白。」

陳慶揮了揮手,命身旁的哨兵卸下牛車上的酒罈,又面向無憂,低頭施了一禮,「勞煩小娘子了。」

無憂知道陳慶是在和她取笑,便順着話垂下了眼帘,故作生氣道,「大哥莫要拿憂娘打趣了,再如此,下回的酒,憂娘斷不會親自來送了」,

「一車不來,那兩車憂娘來不來?」

一車太禧白二十兩銀子,兩車那就是四十兩,這可比她酒肆一年的支收還要多。無憂掰動藏於身側的手指,心裏的算盤打的是噼啪做響。

她望向陳慶訕訕道,「兩車,那定是不能麻煩大哥來取酒,大哥軍務繁忙,憂娘必然要趕車送來的。」

陳慶聞言,再也綳不住面上的神情,一手捧著腹,一手摸著無憂的小腦瓜兒哈哈大笑起來。無憂也不惱,這邊疆兒女的性情,本就豪爽的很,笑笑也不妨事。

她抿抿被風吹着有些乾裂的唇,眉眼彎彎的看向陳慶,自從師傅沒了,這個世上與無憂相關的親人也就僅只有面前的男人了。

陳慶清了清喉嚨,看向眼前越發出挑的妹子,廝殺疆場的熱血男兒,也難得落出一絲柔情來,「近來如何?」

「吃的飽,穿的暖,大哥莫要擔心」

陳慶點點頭,「那便好,有什麼事兒就來找大哥。」

無憂笑應着,又拿起身旁一早就備下的食盒推給陳慶,「大哥,這裏頭是新做的糕點和醬肉,你拿回營里吃,還有罐現熬的薑糖膏子,天冷兌水喝驅寒氣極好。」

陳慶大掌一揮,爽快的接了過來,道「過兩日我派人去接你,從京來了位新任的將軍,要擺洗塵宴的,我薦你過來灶飯」

他頓了頓,補充著:「旁的不用,就做些子點心,這京中來的人物,恐怕是個挑剔的銀子,你掂量著挑精緻些的做」

無憂聽聞有銀子可賺,飛快的點頭應了,清澈的杏眸一閃一閃的,靈動的很。

陳慶看着自家妹子這傻憨憨的樣子,剛毅的心又是一軟,憂娘不似別的女子待字閨中,裁剪繡花的,極少出門。她隨了她師傅的性子,經商愛財,整日裏混於市井中,一副樂呵呵不知愁是何物的傻樣子。

陳慶又撫了撫無憂那被風吹的略顯毛躁的頭髮,也罷,既然憂娘喜歡,那他就縱着她,只是這邊疆苦寒的,他又是身在營中不能像小時天天的看着,憂娘一個姑娘家,莫要累到了才是正事。

陳慶心裏想着,嘴上就不住的叮囑起來,這兄妹二人許久未見,也是存了許多話來講。

幾個哨兵卸好了酒,就把牛車牽了過來,陳慶彎腰抱起無憂將她輕放在車轅上,囑咐著:「要落雪了,路上莫在耽擱了,早些回去吧。」

無憂歡快的應着,他這個大哥啊,看起三粗的,誰又能想到卻是個細膩的性子。她拉起韁繩,轉頭又沖陳慶眨了眨笑眼,便揚起了手裏的車鞭,輕輕拍在老黃牛的身上,牛車緩緩的走動。

陳慶站在壁壘外望着歸去的牛車走遠了,直至化做了一個點兒。這才提起食盒,看着身旁同樣在追望的哨兵,抬腿就是一腳,笑罵道:「臭小子,還不快去守崗!」被踹的年輕哨兵也不惱,嘿嘿一笑,心情甚好的回到了壘前,長矛一立,守衛起這片闊土。

陳慶抬起那剛毅的雙眸,望了望愈加昏暗的天兒,心中總覺著隱隱的不安。

今年這雪落的定是會早些,疆首早於半月前便動身入京述職,新任大將軍又還未抵達,十萬大軍正值群龍無首之際,不知這突厥會不會屆時來犯。他幽幽嘆了口氣,轉身闊步回營,防範的事應早些安排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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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崑山

噠噠的快馬聲由遠及近的傳過,「吁」身披黑甲的將士手勒韁繩,大步跨下馬,跪地道:「報告大將軍,此處離邊疆守城約還有兩日的行程。」

「下去吧。」略顯低沉的聲音應着

「是」斥候起身,牽起了棗紅大馬,向隊伍的後方走去。

宋燎恩抬眼瞧了瞧越發灰黃的天兒,一雙細長的鳳眸晦暗不明,藏於精白甲胄下有力的長腿輕夾了馬腹,手中的月白銀槍向前一指,嚴聲道:「加速前進,天黑前於崑山外紮營。」

軍令一出,整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同入水游龍般,風馳電掣的向山外奔去,戰甲唰唰做響,驚起匿身在深林中的寒鴉,引起一片呱呱的叫聲。

「擎蒼,既然只余百里多路了,何須這樣着急?」身覆赤色描金披風的青年將軍馳馬趕上宋燎恩,

宋燎恩側目眯眼看向身旁的顏濟,赤紅的披風甲胄,幽黑的發用一頂金冠束於頭頂,明眸皓齒,一個男子長的妖嬈多姿不說,偏那穿衣打扮在軍中也着實辣目刺眼些,不由沉聲道:「晚上就要落雪了,北疆不同於別的地方,疆雪厚重,崑山內地勢又複雜,恐生有變。」

言罷,抽起了軟鞭,縱馬越過顏濟。

自從入了這崑山,宋燎恩便異常謹慎,自己帶隊在前,命顏濟鎮守隊末,幾日來更是匆匆行軍,不紮營不灶飯不停下休整,餓了就啃乾糧,渴了便塞幾口這崑山內終年不化的積雪,自十幾歲起就隨着宋燎恩衝鋒陷陣的顏濟也着實難挨起來。原本以為新封了昭武將軍,又同宋燎恩一起戍守北疆,雖說苦寒些,但這天高地闊的也是自由的,但現在看來,真不是那麼回事兒。

顏濟甩了甩頭,束髮的金冠黃澄澄的,耀眼的很。他撇了撇嘴角,感嘆著自己這命,苦啊!隨即,也揚起了馬鞭,向隊尾趕去。

一路無話,快馬行軍,終是在天黑前出了山谷。

待大軍支了帳篷,架起爐灶來,天便洋洋洒洒的飄起了雪花,伴着打着旋兒的北風,寒氣襲人,這邊疆第一場雪終是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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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將軍心頭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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