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最好不相許(1)

第八最好不相許(1)

用撿來的柴木點了一處篝火暫作取暖,火苗幽藍色的光在夜風裡飄忽不定,時而有乾柴噼噼啪啪的幾聲響,風颳得正緊,山坳深處不時傳來幾聲令人心悸的風號聲,我困得有些架不住眼皮,卻實在因著凜冽的寒風而睡不下去。

四貝勒小心翼翼地守著火,生怕這唯一的暖源滅了,我便隔著火苗努力撐大自己的眼睛看他做事,突然腹腔中傳來幾聲怪異的聲響,我不好意思地埋下了頭,尷尬地笑著「嘿嘿……有些餓了!」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看了我一眼,為難道:「這會兒要我給你找食物可是不大可能……這裡正是城郊,不至於有豺狼野獸這樣的野物,更沒個村落人家……先忍著點吧,我再想想辦法。」

我點了點頭,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來忘卻腹中的飢餓,於是不自覺地哼起了一首歌:「你的呼吸你的眉眼,裹住我的冰心一片。我的祝福你會了解,你是我最想還的願……月有盈缺而愛自成圓,總有一天再相見,我的依戀你該了解。靈犀相通心相連,千山萬水如千絲萬線……」

他遽然抬起頭來,饒有興趣地問我「這是什麼歌?」

「這首歌名叫《示情》。」示情……我微微一凜,這歌詞似乎隱喻著一些東西,你是我最想還的願,月有盈缺而愛自成圓,總有一天再相見,我的依戀你該了解……我最想還的願……莫過於是銀禎吧,也的確,上蒼給了我們再一次相見的機會,只是……你懂我,要我!卻不一定明了我對於你的依戀。

「示情……這歌兒很特別,誰寫的?」

「這個……」我自然不能告訴他這是三百多年後電視劇里地歌。只好敷衍道「別處聽到的歌,覺得好聽,便一時記下了!」

他的眉峰微變,幾分揣摩地看了我一眼,「和碩額駙明尚的養女……也是自小在京城王府里長大的八旗女子,你身上卻總有種別人沒有的新鮮感!你不把我們這些阿哥放在眼裡的膽量,你明事理的通達,你一眼就能看穿很多事地原委。卻從不強求什麼!你究竟是誰……」

「我……呵呵……四貝勒對我還不夠清楚嗎?我郭洛羅素顏,自小父親戰死沙場。母親殉情於父,自幼便仗著爹爹寵愛長大,性子難免不夠謙溫……」

「戰死沙場?你知道是哪一場仗嗎?母親殉情於父?有誰能夠作證?你說的這些,不過都是八貝勒府地人教你的吧?」他滿是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說到底……我真是很好奇你究竟為何會這樣像我額娘……」

「貝勒爺應該知道我在八貝勒府時因故受傷,前塵往事都一概不記得了。素顏現有的記憶,都是從八貝勒府醒來的那一刻開始的。」

「所以你滿心滿腦的都是老八……怪不得……」他冷冷地偏過頭去,沒再看我。

我哭笑不得,他這是吃地哪門子醋阿?剛剛一連串地逼迫已是讓我出了一身的冷汗,突然又情緒變化如此之快……我只覺得口乾舌燥,實在無心和他辯解什麼,自顧自地發起呆來。

「你還餓嗎?」冷不丁地來了這麼一句。讓我著實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廢話!又餓又渴!」

他一愣,隨即道:「現在我真有些相信你是從小慣壞了!」

我這才發覺,剛剛一激動,竟脫口而出一句毫無禮數的話。沒想到掩掩藏藏這麼久,還是不經意間露了自己的本性,只好順著話接下去「四貝勒還是早日明了的好,素顏根本就不是您所想的那種賢淑達理的女子,甚至有些粗野,幾分心智與偽裝。全然是為了在這宮中自保而已。」

「我從來也沒覺得你是什麼賢淑女子!倒是有幾分欣賞你這種隨遇而安地不羈性子!你若與十三弟作伴。定是對知己!」

「十三阿哥為人爽朗,我很欣賞……你……你做什麼?」眼見著他朝那匹摔殘了的馬走過去。抽出劍就欲刺過去,我忙叫住他。

「馬血解渴,馬肉解飢!」他玄墨色的長裾在風中抖盪,我顧不得身上的疼,駭然撲過去奪掉他手中的劍,心有餘悸地央求道「我……我挺得住!」

他地眼中有一絲驚詫一閃而過,隨即放開手,順從了我的意思,半晌,我們之間都已沉默相待,看他這樣的一面已不是第一次,第一次見他時,便親眼看他生生扼殺了一個生命,時光陡轉,或許我一顆心已打磨得不再稜角分明,不再把愛憎,是非看得那麼重要,也逐漸適應了宮中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可要我為了自己的溫飽而喝下這帶著溫度的馬血,啃食這鮮活地馬肉,我地確做不到!也不需要做到!

「你還不夠心狠手辣……在這宮中也是一樣,不單是在人為難於你時懂得自保,若不會反擊,只有節節敗退。額娘……便是在這樣的爭鬥中得以有生存地地位的!」

我知道他指的是德妃娘娘,我也明白他話中所有的道理,是阿……要想生存就不能夠仁慈,就必須學會心狠手辣!我點了點頭,又苦笑了一下「不過四貝勒……要讓我吃下這馬肉,的確是做不到……我……還是忍忍吧!」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剛剛嚇出的一身冷汗經風一吹愈發寒冷,我身體有些發抖,他攬我在懷裡靠著離篝火更近一些,我不適應地想要掙脫,他卻溫柔地在我耳邊吹氣:「別鬧!冷的話就乖乖呆著,等你暖和些了我自然放開你,我可不喜歡趁人之危!」

「噼啪……」柴火星子又爆裂了兩聲,他輕吁了口氣:「小的時候,額娘告訴我,柴火燈芯發出爆裂的聲音,便是貴人要來了。李衛……也該帶著他的人馬來了吧……」

「這麼說……那李衛是四貝勒您的貴人?」

「呵,人生在世沉沉浮浮,相助於你的人,貧賤也好,卑微也好,卻都是你的貴人!所以說人這一生,欠下的債是還不盡的,需要很多次的輪迴,很多生……才能夠完成他們所欠下的業。」

史書上記載,雍正一直是偏信佛學的,如此看來所說不假,記得在四貝勒府時四福晉曾對我說過,有時候一個人的出現完全是為了成全另一個人,沒想到竟真說准了,只是不知道我的出現究竟是為了成全銀禎,還是為了成全自己,是否那一世……才是繼續此生沒有完成的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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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祗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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