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鐵牢
桑生的心裡，愈發地覺得這山寨蹊蹺，不單是目前所見到的嘍啰蹊蹺，這些被關的人，也是那樣的蹊蹺。
他們，都太淡定了。
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同伴會帶到哪裡去，但他們好像都如認了命似的，就那麼看著自己的同伴被帶走。
桑生輕輕地撥動著手腕上那已經被黑色絲線包裹的紅翡鐲。
紅翡啊紅翡，能不能讓我看看，先帝駕崩的前一日，綠翠主人都做了什麼么？
眼前幻化出的是景像，桑生說不上熟悉，不過卻認得出，那些擺件，是在皇宮之中。
卧榻之上，已經年邁的先帝，顫抖著雙手，朝下面指點著，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
當桑生想再細細地看一看，先帝在做什麼時候，又一陣煙起霧散，眼前景像又回復到了這上的黑牢之中。
不過，只有這些景像，便也足夠了。
能在這個時候，侍奉聖上的人不多。靖王，眼下的那位靖王，並不是有過之後幾十年經歷的靖王。那便只有安王了罷。
除此之外，能在這個時候出入先帝寢宮的，無非是幾個宮婢、太醫而矣。
她的靖王，總不至於附身於宮婢之上。而太醫，方才先帝的神態，卻萬萬不像是對一個醫者所有的。
如此看來，綠翠主人十有八九便是安王殿下了。
還記得，黃泉路上，他曾許諾，這一世要登臨大寶，立自己為後。如今，登臨大寶，他已經做到了，可是立自己為後，多半沒有什麼必要了吧。
安王本有自己的王妃馮氏。
安王登基，那王妃應該是理所當然的皇后。
況且，此時的皇帝，尚不知道他的素素轉生何處。
便是知道了，一個青樓中的婢子，一個商婦，又怎麼能夠母儀天下呢？
桑生的心中煩亂。
被小蓮、玉墨看在眼裡。小蓮輕輕地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桑生苦笑一聲：「我沒事兒。就是有些累了。」
玉墨勸道：「累了便歇一歇吧。這幾天，你確實比誰都累，現在，我們也都被放下來了，就等著童女俠來救咱們就是了。」
桑生嘆了口氣，道：「這都幾日了，如果童女俠能來救咱們，早就來了。咱們，還是得自己想辦法。」
李好古道：「你們說的童女俠，是哪一位？你們什麼時候，又認識江湖俠女了？江湖人，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你們別招惹他們。」
桑生冷笑一聲：「招也招完了，你說晚了。對了，倒不怕告訴你，那位女俠，還真是咱們姓李的對頭。等她俠駕一到，你是死是活，也就不好說了。我同她是有些交情，可你卻也雖指望我能從中給你轉圜。」
玉墨輕輕地拉了拉桑生的衣袖。
桑生連連冷笑。
李好古「嘿嘿」地笑道：「姑娘這是還惱我呢？這世上，我哪還有什麼對頭么呢？也就姑娘你這整日里，還看我不順眼。」
桑生冷笑一聲，道：「你還真以為，被你害過的人，便都滅了門么？總還有幾個逃出生天的。」
李好古陪笑道：「就眼下這個樣子，咱們還是先想想自己怎麼逃出生天罷。蠶兒，你最聰明，想想法子罷。」
桑生呵然冷笑，道：「沒看到我方才拿這銅絲當鋸子，往那木欄上鋸么？一日不成，試上兩日，多試上幾天，也就成了。只是，我卻不知道，咱們這些人，還能撐多久。能不能都到最後。」
李好古賠笑道：「蠶兒你這會兒累了，你先歇著，把銅絲給我，我替你去鋸。」
桑生冷笑一聲，將鋸條扔到李好古的身上。轉過頭去，再也不說話了。
小蓮、玉墨見狀，只是朝李好古搖搖頭。
李好古無奈地去拿著銅絲，去鋸木欄。
木欄極粗，銅絲又不是真正的鋸條，李好古拿在手裡，根本不能使得上力，在那裡蹭來蹭去，不到一刻鐘，人已經累得不行了。
桑生卻也並不理會他是不是在鋸。
轉眼又是一日，那些嘍啰彷彿是怕時間不夠似的，開始三兩個一起地往外帶人。
桑生看在眼裡，卻也並不說什麼，只找李好古往回要銅絲。
李好古看到桑生已經傷了的手，不願意將銅絲再交回桑生的手上。只道：「還是我來吧。」便繼續去鋸那木欄。
四天之後，牢獄之中只剩下小蓮、玉墨還有桑生同李好古四人。
人一少，便顯得偌大的牢中愈發地可怖，那流水聲，彷彿第一下，都滴在人心上。
那木欄，已被李好古鋸到了一半，這倒是讓四人，都覺得勝利在望的。
可是，每個人的心裡，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三個女孩子坐在一起，互相安慰著。李好古一個人傻乎乎地去鋸木欄。
屋外，傳來了腳步聲，桑生嘴角微揚。這幾日，不論做什麼，那些嘍啰都是一天來那麼四回，兩次送飯，兩次帶人。.
如今這不當不正地又多了一次，不管是什麼，都是變故。
一個身穿青緞子披風的男子，腰懸寶劍，手持馬鞭，步步生風地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嘍啰。
桑生看在眼裡，覺得有些熟悉，不過卻也不深想，只是微微一笑。
那男子走到這幾日被鋸得大半的木欄邊上，邪魅一笑，道：「這誰想的主意，倒挺機靈的。」
桑生站起身來，將玉墨、小蓮二人隱在身後：「你是這裡的大寨主么？」
「你想見寨主，還差得遠。」兩個嘍啰，將門打開，三人走了進來。
桑生看著那男子身上的寶劍。
看劍鞘的寬度，如果不是什麼絕世神兵的話，這只是一柄閨中女兒都拿得起來的佩劍。眼前這個男子，走路雖快，但步履有些虛，如果自己出手劫持於他，倒不至於全無把握。
可是，那只是在自己與他一對一的情況下。
可是現在，他那邊還有兩個嘍啰幫著。自己這邊一個小蓮、一個玉墨，什麼忙也幫不上。還有一個自己根本信不過的李好古在。
桑生苦笑一聲，並沒有說話。
那男子伸出馬鞭，指著桑生道：「我知道，是你出的主意。」
桑生冷笑一聲：「您當然知道了，我們這些人，於您來講，不過就是那耍猴戲的猴子。你又有什麼不知道的呢？」
那男子依舊拿鞭子指著桑生道：「你這幾天，一直吵鬧著要見我們寨主，我們寨主又哪有空看你們這些戲呢？你有什麼話，朝我說就是了。」
桑生別過頭去，溫然一笑：「若早十天，是你來，還是誰來，我倒都肯說的。不過今天嘛，嗯哼，你來，我卻是不肯說了。」
那男子惱羞成怒地拿鞭子朝桑生揮去，眼看將到桑生臉上，又將鞭子往下帶，直削在桑生的肩頭。
桑生忍著痛，冷笑一聲。
倒是小蓮被嚇得尖叫起來。
那男子的鞭子依舊往下揮。
李好古見狀，直撲到桑生面前，替桑生擋了一鞭。
那男子的鞭子，依舊不停地朝桑生這邊打下，倒有一多半，落在了李好古的身上。
李好古回過頭去，對那男子道：「大少爺，您別同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
那男子停下手裡的鞭子，走到李好古身邊，問道：「如果，我非要同她一般見識呢？」
李好古滿臉含淚地道：「大少爺，有什麼事兒，您都沖老朽我來。」說著，又轉過身來，拉著桑生的衣袖，道：「蠶兒，你這些天不是一直吵著要見大寨主么？有什麼話，同這位大少爺說，也是一樣的。」
桑生哂笑一聲，道：「這齣戲，我不想演下去了，大少爺，我累了，您請回吧。」
桑生沒頭沒腦的話，大少爺聽了不怒反笑，他指著嘍啰，道：「把他們兩個，給我關鐵牢里去。這裡，都收拾乾淨了。」
桑生連同李好古，被換到了一間四面都是鐵棍打制的牢籠之中。
這裡，比之方才所在的地方，要小上許多，不過，對於兩個人來講，卻也足夠用的，只是桑生，卻並不想與李好古離得太近，只是一個個人倚在犄角處。
不是她心太冷，實在是這一處戲，她有些倦怠了。
李好古看著一臉疲憊的桑生，想要開口，又不知要怎麼開口，並晌方道：「蠶兒，別怕，會好起來的，一會兒，他們再來人時，你別同他們頂著，我去跟他們說。」
桑生只是一連玩味地望著李好古，看得李好古心裡發毛，不知所措。
李好古往後退了一退：「蠶兒，你怎麼了？你別這個樣子，看著怪嚇人的。」
桑生冷笑一聲：「你們，一開始，便該把我捆起來的。」
「你說什麼？」李好古不由得驚慌起來。
桑生站起身來，重複道：「你們，一開始，便該把我捆起來的。不應該給我這麼多的機會，讓去給小蓮她們解綁，也不該讓我有機會抽出那些銅絲來。如果一開始，我被捆著，我做不了這些，便也看不出你們的詭計。」
李好古四處張望著，神色慌張地道：「蠶兒，這周圍沒人啊，你在同誰說話呢？」
桑生望著李好古，連連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