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萬劍天懸

兩人出招，如電光火石，又一觸即分。

每一次的交手，都是強悍的對決，氣勁在翻飛滾動，籠罩峰頂。

身法速度之快，讓眾人都無法看清來去，到後來便只能見到兩道身影在場中縱橫。

阿笙被慕容庚護著躲在巨石後方，氣浪撲面而來，讓她越來越擔心。

慕容庚看出她的擔憂，寬慰道：「不必擔憂，照岳神將必然能勝他。」

他話雖如此，但看到眼前這個激烈的情勢，內心中也是上下不定。他知道池雲很強大，但是沒想到這個葉孤殊，也同樣如此可怕。

他此前都在景明國養尊處優，還不曾真正行走過江湖，如今算是第一次開了眼界。

天下武道，都是如此嗎？

「他要是敢傷了公子，日後我劍道大成，必然要他們大天命府付出代價！」阿笙目光堅定，語氣決然。

慕容庚聽得一身寒意。

他完全不會去懷疑阿笙的話。

生活在這孤山的人，沒有一個簡單人物，不管是這飛劍峰還是隔壁的玉蟾峰。

阿笙說要大天命府付出代價，那必然就是慘痛的代價。

戰鬥還在繼續，兩人已經不知道交手多少招了，仍是看不出任何一方有頹勢之象。

又是一招悍然對接，翻滾的氣浪中，兩人各自飛退。

葉孤殊身上真力蘊繞，目光如龍如電，他的氣勢在不斷攀升，比起剛才還要沛然。

這麼可怕的交手，竟然還沒有使用全力。

十天劍孤，傳承非虛。

眾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反觀池雲，渾身氣息在那瞬間收斂，整個人平靜無波。

兩人形成鮮明對比。

一如江海，一如凝淵。

葉孤殊在調運氣息，將自身狀態發揮到極致，看著池雲說道：「過去二十幾年，我不曾下過絕地孤城，所交手之人，全都是城中子民及家族子弟。毫無疑問，同輩之中，無人是我敵手。如今下城，踏入江湖，你照岳神將便是我第一個對手，實力之強，遠非絕地孤城中他人可比，也是第一個，讓我完全展現實力的人。」

「有此對手，我倍感喜悅，磨礪劍道，正是需要旗鼓相當之人，才能磨出鋒銳的劍。」

他身上的真力在逐漸凝聚，最後聚集一處，自內而外，就如一道劍鋒。

而他整個人，也宛若一把利劍。

真力沖霄，便形似一口斬天的神劍，破開高天雲霧，直逼蒼穹。

九天之上，蘊結不散的雲霧被這一道真力化成的劍氣驟然分離，就如被整齊切開的石塊，緩緩散開。

「哎呀，還好躲得快，不然就破相了。」雲霧之中，一人錯身，避開這衝天的劍氣。

烏龍道人收斂袍子，又藏身在雲氣中，繼續觀摩下方的戰鬥。

「這大天命府的小子，也是絕世奇才呀，將劍氣藏於骨，修成劍骨，整個人就是一口劍。如今要展現全部實力了，真是一場好戲。」

在池雲和葉孤殊交手時，他就已經躲在雲層里，偷偷看這場交鋒。

再看池雲，平靜如淵，氣息緩和。

「池雲若不使出全力，只怕鬥不過這個葉孤殊。」

龍虎相爭，誰勝誰敗？

烏龍道人捏著下巴不存在的鬍鬚，興緻盎然。他很想見識一下，那從《囚龍武典》中領悟而出的孤峰懸天勢到底能達到什麼程度？

葉孤殊體內劍氣噴發，以氣化劍，接下來他便要施展劍術。

以武修劍，武道是根基，劍道才是殺人的手段。

池雲一步踏出，寂靜無波的身上驟然翻滾起滔天真力，如深淵中沉寂的凶獸突然出現世間。

「以我做試劍石，你太過自信了。」

他再一步踏出，澎湃的真力繼續飛漲，如汪洋巨浪，排山倒海，勢不可擋。

淵海之內，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麼深邃，裡面到底能容納多少真力。

他一次次突破真力的極限，淵海卻能一次次給他意外的驚喜。

深不見底，取之不盡。

「對我而言，你又何嘗不是我武道上的試劍石？」

池雲每一步下去，氣勢都在攀升，身上真力一層層疊加覆蓋，到最後便如同摧城之勢，千軍萬馬陣前列。

雙掌一翻，便施展出囚龍武典中的武學。

招式霸道剛猛，有開山裂石之勢。

葉孤殊目光更加泛起光彩。

這才是他期待的對手！

這才是他需要的戰鬥！

身上劍氣合一，奔若急電，直擊而來。

人是劍，氣是劍，指是劍！

他就如一口斬龍的劍，要鑿開這層疊的萬馬千軍。

池雲見狀，巍然不懼，掌勢如雷滾出，所有真力匯聚，形成強悍的一招。周圍空氣在那一瞬間就扭曲了起來。

這一掌，隱隱有劈斷山河氣象。

囚龍武典，不知之地的不知之人所寫，尋常材料無法承載其文字，連烏龍道人也無法推斷後面的內容。這是強大的武學，具有改天換地翻山倒海的力量。

一聲驚爆，眾人感到飛劍峰都在顫抖。

餘波奔騰而來，感覺天地似乎都要翻倒過來一般。

周遭劍器被震得四處飛散，大地翻動，煙塵滾滾。

看著四處散亂的劍器，慕容庚無奈說了聲：「這下有的收拾了。」

阿笙沒有心情去挑他的刺兒，只是擔憂地望著場中。

各劍派弟子也是睜大眼睛，想要看穿煙塵，看看到底誰勝了？

然而下一刻，翻滾的煙塵被一股勁風席掃，登時消散。還在訝異中的眾人便看到兩道人影在場中縱橫，快速地交起手來。

那強大的一招，竟然平分秋色，還是沒能分出勝負！

「是神海境本身就如此之強，還是說這兩人根基就強得離譜？」有人已經驚嘆起來，這兩人的戰鬥，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從未見過神海境的交手，能達到如此程度！

從未見過神海境的高手，能展現出如此威能！

驚嘆間，兩人已經又施展出了絕強的一招。

這一次兩人都是近身接招，身上一道真力所形成的護罩分別將兩人包裹，最終轟然一擊，飛劍峰再遭摧殘。

兩人身上氣罩粉碎，各自翻身後退，在落地的剎那，真力再起，護罩再生。

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點凝滯。

由此可見，兩人還未達到極限，還有再戰之力。

葉孤殊抬手一招，他帶來的那柄劍從廢土中急速飛來，穩穩落在他手中，他橫劍在眼前，緩緩拔劍：「看來要勝你，必須要出劍才行。」

池雲也隨手抓來一口劍，說道：「正好見識一下，大天命府的斬龍劍術！」

論劍道領悟，他比不上在場的任何一人。但若論劍法，配以他現在神海境的修為，他能立於不敗之地。

劍身緩緩出鞘。

一時間，葉孤殊周圍的土石草木也浮空而起，懸停在他周圍。

此時的他，微閉著雙目，進入自己的劍道之境。

他的劍，還未完全出鞘。

這些年，他一直在完善自己的劍道，但是沒有旗鼓相當的對手，以至於總感覺差了一絲。

如今遇見了池雲，這個能與自己打得難分勝負之人，他必須要來認證自己的劍道，寄希望能圓滿那一絲的瑕疵。

可惜的是，池雲不修劍道。

否則，此戰必能圓滿。

池雲也看出了他的目的，知道接下來一劍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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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跨入神海境不久，但修習了鍊氣法之後，對於修為的輔助，實在令人驚奇。加上無相天功本身對境界的淬鍊，讓他短短時間內，就擁有了與神海境中的絕強者一戰的實力。

然而此刻，他卻不敢大意。

寶劍在手，體內淵海真力洶湧而起。

自囚龍武典中演化而成的孤峰懸天勢，在那一刻融入到了劍中。

手中寶劍鋒芒畢露，光耀千百丈！

劍勢，就是他拳勢的延伸。

受到這逼迫而來的劍芒激發，葉孤殊體內血液沸騰，這一劍，他必要使出完美的一劍。

就在劍刃將要完全出鞘之時，忽然飛劍峰上萬劍顫吟。

如龍吟，如虎嘯。

此起，彼伏。

眾人心中巨震，不可思議地看著遠處傲立的葉孤殊。

這萬劍是受他感應？！

如此劍道之境，日後至尊可望。

阿笙猛地衝出來，叫道：「別打了！」

然而就在此時，一口劍器凌空而起，直飛半空。

隨後又是一口劍，穿入雲霄。

葉孤殊睜開眼睛，雙眼迷茫，便見到周圍紛紛劍起，浩浩蕩蕩，直入天際。

萬劍懸空，遮天蔽日。

「這……」

葉孤殊心中駭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在他睜眼的那一刻，身上浩瀚的劍意也如水壩潰堤，一瀉千里。

圓滿的劍道之境，終究還是差了最後一絲。

眾人都以為剛才劍器顫吟是因為葉孤殊而起，如今卻反應了過來，是另外有高人控制了這漫山的劍。

「難道是有哪位掌門降臨了？」

「如此氣象，只有各派絕強者才能施展的手段。」

各派弟子紛紛讚歎，今日在這飛劍峰上，真是開了眼界。

下一刻，那遮天的劍器呼嘯而起，化成一道道劍芒，竟全都朝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速度之快，瞬息間便沒入虛空，不見了蹤影。

「有誰知道怎麼回事嗎？」

這個問題一出，誰都無法回答，只能望著空寂的天空出神。

他們都是為劍而來，此刻滿山空蕩蕩，一口劍都沒有了。

阿笙跑到池雲身邊，擔憂地問道：「公子，是哪家劍派的強者出手了嗎？」

若是各劍派強者出面了，那就代表弋紅塵可能已經隕落。

他們身份不凡，不會對飛劍峰上剩餘的人出手，但弋紅塵留給各宗門的恥辱，門下弟子卻不會等閑視之。

弋紅塵若真是隕落，飛劍峰今日將不復存在。

池雲安慰道：「所有劍器朝著一個方向而去，證明不是各派強者出手。我猜測是弋前輩將劍器攝走了。」

他的話有理有據，不管哪個高手出面，都沒有氣魄將各派劍器據為己有。

而剛才，這飛劍峰上，確實有一股意志降臨，與這滿山劍器十分契合。

並且這漫天飛劍的氣象，眾人都很熟悉，是弋紅塵的手筆。

此時他們心中都只有一個想法：弋紅塵出手了。

葉孤殊劍眉深鎖，望著萬劍消失的方向，心中暗道：「人不降臨，卻將劍器帶走，這是什麼意思？」

弋紅塵已經是世間頂峰的存在，想什麼做什麼，絕不是他這種位格的人所能揣測。

但大天命府地位超然，葉家初祖數千年不出，並不代表就有人可以欺辱拿捏，即便是弋紅塵，也不能夠。

他下了絕地孤城，入江湖歷練，第一站便是飛劍峰，不管守劍人是誰，他都不會顧忌弋紅塵的存在。

如今對方不但打斷他凝聚劍意，還將劍器攝走，是要視他為無物？

「孤」之一字落在他身上，他便代表了絕地孤城，代表了大天命府，代表了那存在傳說中的不敗葉祖。

眾人紛紛震撼於方才卓絕氣象，激動者有之，畏懼者有之，嚮往者亦有之。

回顧之間，無人言語。

就在眾人失神之際，天際一道劍芒飛來，直奔飛劍峰。

隨後便是萬千劍器，如雨驟至。

眾人駭然失色，紛紛奔走，想要躲避。

然而這去而復來的無數劍器籠罩整座飛劍峰，以他們如今的身法，避無可避。

眾人閉目待死。

耳邊劍器呼嘯，只聽得一聲聲鏗鏘，無數劍器已然半截插入地里，沒有一人損傷。

跟著，便有一道如劍鋒般犀利的聲音自虛無遠天傳來：「葉家小輩，膽子不小，仗著你家初祖不敗，就敢登山取劍，毀我劍坪。來日我便親上中天問劍，看看你家初祖，是否真的不敗！」

說罷，那縷意志便要消散。

葉孤殊怔在原地，心神震撼，半響不語。

此時丁遠急忙開口，對著浩蕩滄溟說道：「景明國東境異族入侵，戰事將起，還請弋前輩能歸還昭天宮劍器！」

慕容庚也連忙開口：「請前輩體恤邊關數萬將士及萬千生靈！」

滄溟渺渺，風輕雲淡。

片刻后，弋紅塵的聲音再次響起：「昭天宮將劍器帶走。」

說完，那一縷意志完全退出了這一處天地。

「多謝前輩！」慕容庚和丁遠齊聲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