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演戲

朱由檢罵的很兇，態度也十分的不好，他盯着王承恩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口水噴了一地，繼續憤怒的說道：「你要是幹不了的話，就把位置讓給別人。」

「這麼大年紀了，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王承恩在下面聽着，臉上的表情大變，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一邊磕頭一邊開口說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老奴的錯。」

「千錯萬錯都是老奴的錯，陛下千萬不要生氣，氣壞了龍體就不好了。老奴賤命一條，陛下要是生氣的話就讓人砍了老奴可千萬彆氣壞了自己。」

「因為老奴讓陛下氣壞了龍體，老奴就真的萬死莫死了。」

朱由檢盯着王承恩喝了一口茶水，似乎是喝嗆了，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周皇後有些幽怨地站起了身子，移步來到了朱由檢的身邊。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同時開口說道：「陛下何必如此生氣，氣壞了身子怎麼辦？」

皇后說的其實有一點違心，原因也很簡單，她也不傻。

皇帝和王承恩在演戲，她看得出來，心裏面也徹底明白了。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王承恩主持的，就是皇帝一手主持的。

外面那個生意也不是王承恩的，就是皇帝的。

自己家的父親和兄弟搶了皇帝的生意，皇帝這才動手收拾他們。想到這裏周皇后反而不生氣了，弄清了事情本質反而也就好辦了。

只要自己的父親和兄弟放棄生意也就沒什麼危險了。

丟臉的事情其實也不要緊，跟王承恩斗丟了臉，那的確是很丟臉，自己這個皇后的面子都沒地兒放了，可是跟皇帝斗丟了臉又能怎麼樣呢？

皇帝和皇后，本就應該是要全皇帝的臉面。

朱由檢不知道這皇后在想什麼，指著王承恩自顧自的說道：「看在你這麼大年紀伺候我這麼多年的份上，我就不嚴懲你了。但你要把事情給說清楚。」

「是，陛下。」王承恩連忙低下頭說道。

「錦衣衛那幫人其實是奉旨查人口失蹤案的。」王承恩連忙說道：「前些日子這個案子鬧得沸沸揚揚的，整個京城都人心惶惶。」中文網

朱由檢聽了這話之後，似乎冷靜了下來。

緩緩的點了點頭，朱由檢看了一眼周皇后又轉頭看着王承恩說道：「這件案子我聽說了，我也知道，當時的確是鬧得很大，人心惶惶。」

見周皇後有一些不明所以，朱由檢連忙解釋道：「皇后你可能沒聽過，這件事情在京城鬧的很大，很多人家的孩子和女人都被人家給買走了。」

「光天化日的在京城就敢綁人，這可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居然有人敢幹這樣的事情。朕自然就讓下面的人去查，可是衙門查起來實在是沒什麼收穫。」

「無奈之下，朕就給錦衣衛下了旨，讓他們派人去查。」

朱由檢轉回頭看着王承恩說道：「讓他們去查這個案子，也沒讓他們去查國舅的買賣，他們是怎麼辦事的？」

周皇后的心裏面也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回陛下。」王承恩連忙說道，錦衣衛的人的確是查到了線索，他們在城南端掉了對方的一個窩點，從裏面救出了幾十名被拐賣的女子還有孩子。」

「這個窩點的人裝備着刀槍，甚至還有弓箭，錦衣衛的人去的時候他們就反抗了，雙方的廝殺的非常的激烈。」

「錦衣衛死傷十幾個人，對方死了四十多個人，最終才把頭領給抓住。」

「經過對他們的審問，他們將拐賣來的婦女和兒童賣給了一個人牙子，一個人牙子被抓回來之後，供述他們把這些婦女兒童賣給了一座青樓。」

「錦衣衛馬不停蹄的又趕到了青樓去查，結果就。」王承恩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意思非常明白「結果就衝到了國舅的買賣。」

緩衝了一會之後，王承恩繼續說道：「他們剛開始去的時候也不知道那是國舅的買賣，青樓的人阻止錦衣衛，才不斷的搬人出來，後來國舅親自來了。」

「國舅到場之後，知道事情有多嚴重，於是立馬讓人將上一次買的那些人給了錦衣衛。」

「帶人回去之後，錦衣衛又審問了人牙子，得知青樓的老鴇明知道這些人是被拐賣來的，還要花低價買了下來，於是就帶着人去把老鴇給抓了回來。」

「為了防止出事，錦衣衛就把青樓里的人都帶回去了。」

「陛下放心，老奴已經說過他們了，讓他們鑒別之後馬上就放人。」王承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老奴沒有統領好錦衣衛，讓他們亂來，請陛下治罪。」

周皇后在聽到這裏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她聽明白了。

原本以為是自己的兄弟和父親搶了皇帝的生意，皇帝才會收拾他，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是自己的父親和兄弟摻和到了一些事情當中。

買賣人口，這本身就是不能夠被允許的一件事。

王承恩事實上還給他們留了面子，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人販子和老鴇子身上，自己的兄弟無非就是一個失察的罪名，也還算是能接受。

「王公公何罪之有？」周皇后這個時候開口說道：「陛下，妾身覺得王公公如此忠心為陛下，不吃辛勞的跑往外跑，不但不應該處罰，還應該獎賞。」

「錦衣衛那些人奉公查案，不辭辛勞，不畏犧牲，也應該嘉獎。」

朱由檢嘆了一口氣，他看着皇后開口說道：「難得皇后如此深明大義，懂得體諒他們。可他們把事情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絕對不能夠輕饒了他們。」

「陛下，錦衣衛其實還查出了一些消息。」王承恩連忙低頭說道。

「還有什麼？」朱由檢一點不耐煩的說道。

「這些人販賣人口並不集中於京城，還有江南或者其他各地，他們會藉著做生意的名義，把這些人從各地送到京城來。」王承恩低着頭說道：「走的是朝廷的驛站。」

「你說什麼？」朱由檢頓時就怒了，一拍桌子大聲說道：「他們走朝廷的驛站？」

「回陛下，正是如此。」王承恩連忙低頭說道：「朝廷的官員走南走北，都可以住朝廷的驛站，即便是攜帶一些貨物也不會花錢。」

「這樣一來就可以省運送成本，無非就是驛站的開銷多一些。這種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了，可是老奴沒有想到他們會用這個辦法來販賣人口。」

「司空見慣？」朱由檢憤怒的說道：「誰跟他們司空見慣？」

此時此刻朱由檢想起了歷史上崇禎皇帝取消驛站的做法，同時很多人都說這是一個昏招，怎麼能夠把驛站給取消了呢？

即便是節省成本，也不應該這麼干。

可實際上的情況卻並不是這樣的，大明朝的驛站已經成了大明財政，一個不斷流血的大窟窿。那些官員不斷的用驛站來運送自己的貨物做生意。

在驛站吃用花銷全部都由朝廷負責。

他運送貨物賣了賺錢，但是運輸成本由朝廷承擔。以現在這種道路環境，運輸貨物的成本甚至比貨物本身的價值都要高。

如果遇上下雨下雪這種極端天氣，貨物的成本還會更高。

大明朝每年驛站的開銷，那真的是一大筆錢。很多人沒有看過數據，崇禎皇帝裁撤了驛站之後，一年給朝廷省下了六十八萬兩白銀。

崇禎的錯誤在於裁撤了驛站之後沒有建立新的相對傳遞系統，同時他也不會開源，只會節流，甚至也沒有節流的地方。

比起朝廷龐大的開銷，驛站只能算杯水車薪。

即便如此，每年趴在驛站上吸血的人也吃了一個飽，也能吸走那麼多。可見明朝的財政已經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早就已經是破壺漏水，甚至每個人都能從裏面接一盆水搬到自己的家裏。

王承恩聽着皇帝憤怒的話，低着頭也不開口。

朱由檢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眼前的王承恩開口說道：「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再繼續查下去了，回頭就告訴錦衣衛那邊，這件案子結案吧。」

「陛下，這。」王承恩有一些遲疑地抬起了頭說道。

「行了，你下去吧。」朱由檢擺手說道。

「是，陛下。」王承恩答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等到王承恩離開之後，周皇后一轉身撲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眼淚刷一下就流了下來，抬起頭看着朱由檢說道：「陛下，臣妾有罪。」

伸手將周皇后攙扶起來，朱由檢嘆了一口氣說道：「皇后何必如此？即便家教再嚴，外戚貪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歷朝歷代這麼多皇帝，想來也早就習慣了吧。」

「可是他們為了錢，居然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周皇后一邊哭着一邊說道：「陛下嚴懲他們，千萬別放過他們。」

說到這裏，朱由檢的臉色一冷，壓低了聲音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次一定要給他們一個教訓，不然他們還不知道弄出什麼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