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鄉來訪

查蘭823年，秋。

距離當初那場大雨，已經過去了一年的時光。

李旦的年齡，也從原來的個位數變成了兩位數。

原本熱鬧非凡的農家小屋，如今已是盡顯破敗之色，無數的蜘蛛網佔據了屋內的每個角落。

坐在門檻上的背影顯得些許落寞，獃滯的目光望着前方，原本粉嫩的嘴唇如今早已乾裂，像極了被人們遺忘在街頭的流浪漢。

任憑蜘蛛落在他肩上，也不去拍打，似乎是習慣了它們的陪伴，又或者是不忍因為自己的舉動從而傷害到它。

「狗蛋，你小子又沒吃飯吧，你牛爺爺給你送吃的來了。」

李旦聞聲望去，只見一個年邁的老人拄著拐杖，手裏還提着一個麻布包裹，邁著蹣跚的步伐走進院內。

他叫牛三寶，臉上儘是歲月留下的痕迹，略微佝僂的身軀，似乎是對生活苦難的不甘。

自從李旦的雙親被告離世之後，他便與村裏人徹底斷絕了聯繫，只有這個慈祥的老人願意日復一日的照顧他。

因此李旦也不敢怠慢，連忙起身過去將老人攙扶到院中的凳子上坐下。

「瞧瞧，都是你愛吃的。」

牛三寶在李旦的攙扶下席地而坐，雙手微顫的打開了包裹。

裏面有兩個木盒，其中一個裝有色香味俱全的紅燒魚，另外一盒則是叫不上名的野菜羹。

對於年紀尚小的李旦來說，老人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在心中早已將其默認為自己的爺爺。

「牛爺爺，你也吃。」

李旦搬來一張看起來還有些乾淨的小木桌，將包裹內的飯菜擺在桌上，而後舀了一碗野菜羹遞給老人。

「不知不覺都已經整整一年啊，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你父母的在天之靈，也不會想要看到你這般頹廢的模樣。」

牛三寶接過李旦遞來的碗筷，看着對方無精打採的臉龐，哪裏還有當初活潑的樣子。

「牛爺爺，這紅燒魚真好吃，您的手藝又進步了許多。」

李旦似乎沒聽見牛三寶的話，反倒是讚美了一番紅燒魚的味道。

颯颯……

風吹葉落，滿地枯黃的落葉總是能在不經意間，勾起人們的回憶。

「唉……」

牛三寶似乎回憶起了什麼，所有的勸說都化作了一聲嘆息。

爺孫倆席地而坐，感受着秋風帶來的涼意，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

吃飽喝足的李旦沒有說話，手腳麻利的將戰場一頓收拾，最後將已經洗乾淨的木盒重新綁好放在了桌上。

他知道老人沒有那麼快離開，便不再搭理對方，自顧自的坐回了門檻上，只留老人獨自坐在木桌前。

二人沒有對視，也許是老人在場的原因，讓原本破敗的房子，多了一點人氣。

李旦枯坐在門檻上，望着髒亂的小院，滿地的落葉覆蓋在雜草之上，一年前的家禽早已不見。

這要是讓葉翠看見的話，非得把他的皮扒下來不可。

想到這裏，他嘴角一咧，臉上露出了笑容，結果自己明明想笑，眼角卻不自主的流出了淚水。

「牛爺爺，你說……我的父母真的已經死了嗎？可是當初的仙人不是來送那機緣的嗎？」

李旦有些哽咽的話語，不由得讓牛三寶側目。

他遲疑了一會兒，語氣有些凝重。

「死了，都死了，所謂的機緣只不過是仙人殺人的借口。」

牛三寶抬頭看着天上飄浮的雲朵，對於普通人來說，雖是死了父母，但是仙人也已經讓官府送來了賠償。

要知道，那可是平常人一輩子都用不完的錢財啊！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另類的機緣……..

「唉……」

看着李旦如今的樣子，所有的話都被他憋了回去，久久不曾出聲，直到化作了一聲嘆息。

「……狗蛋啊，那些仙人賠償了一大堆錢財，但是讓你失去了父母，你說他們到底是好是壞啊。」

過了良久，牛三寶忽然問道。

「他們奪走了我的父母，當然是壞人！」

李旦想都沒想，直接就脫口而出。

「呵呵，也對，是老朽多言啦，那麼你想不想成為仙人哈？」

牛三寶臉色不變，呵呵一笑。

「牛爺爺為啥要這麼問，若是能夠成為仙人的話，我當然願意！」

李旦不假思索的回道，眼睛也移到了牛三寶臉上，十分好奇眼前的老人為何要這麼問。

「既然仙人在你眼中是壞人，那你為何還想要成為仙人呢？」

牛三寶沒有回答李旦的話，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拋出，似乎是想從中得到一個讓自己認可的回答。

「雖然那些仙人害死了我的父母，但是與我成為仙人一事並不衝突，畢竟仙也分為好仙與壞仙。」

「那你打算如何區分仙人是好或壞呢？」

「……我只是一介凡夫，何必區分仙人的好與壞，只知道於我不利者，皆為壞仙！」

「哈哈哈，好，好啊，好一個一介凡夫！」

李旦的回答似乎戳中了牛三寶的內心，頓時破防般大笑起來，連說了三個好字。

直至大笑扯到了氣管，導致他咳了兩聲，這才停了下來，不過臉上依舊笑意不減。

「狗蛋啊～這個是你牛爺爺年輕時候在深山裏找到的，雖然研究了大半輩子也沒能發現用途，但是直覺告訴我，這個東西可助人成仙！」

牛三寶說着就從懷裏掏出一支拇指大小的玉瓶，拿在手中把玩了好一會兒，才不捨得遞給李旦。

見到老人將那玉瓶視如珍寶，李旦也來了精神，當即伸出兩隻手，畢恭畢敬的將其接了過來。

那玉瓶雖說只有拇指般大小，但細看之下，小小的瓶體內外，竟都刻滿了許多玄奧的字元。

可惜這些字元別說李旦，就連持寶多年的牛三寶，也未能解析分毫。

「牛爺爺，您這是？」

李旦拿起玉瓶端看良久，不過依舊一無所獲，只得詢問起牛三寶的意思。

「雖然不知道它的真正用途，但是在我發現它的地方，躺着許多乾屍，從他們衣服上看，就能斷定那是一群仙人！」

「你想想，一群高高在上的仙人，誓死都要爭奪的東西，可想而知這玉瓶的重要性！」

「況且我膝下無子，如今又大限將至，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它交付到你手上，我方可安心啊……」

說罷，牛三寶伸手摸了摸李旦的臉蛋，嘴唇微動，卻聽不到在說些什麼，只不是面孔帶着笑容，大概是一些不願說出來的陳年舊事吧。

然而李旦只覺得老人的手冰涼無比，加之對方說的這些話，猛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牛爺爺，牛爺爺……」

抬頭剛要開口說話，就看到老人面帶笑容的向後倒去，嚇得他連忙伸手扶住老人的身軀……

老人的倒下，意味着李旦失去了最後一位喚他狗蛋的親人。

更是揭開了少年封鎖一年之久的傷疤，也終於讓他認清了殘酷的事實！

李旦此時身穿一席白衣跪在地上，額頭緊緊的貼在地面，在他的跟前，是一個剛剛堆起來的小土包。

兩者中間豎着一塊木牌，上面依稀寫着父親李鐵柱、母親葉翠、爺爺牛三寶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