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活着」的詛咒——【沐&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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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

在倒下去時，他這麼想着。

……

殘跡遍佈荒涼的土地，死亡的火焰肆意燃燒，彷彿和這片從被記錄起就如同末日降臨的天空一樣。

永遠也不會熄滅。

遙望不為人知的無盡歲月，這裏好像從未有過和今天一樣熱鬧的時候。

客人有點多，而且都非常的熱情。

你看，這周圍的一切，都是他們送來的見面禮，而作為回報，這片廣闊的大地也不加吝嗇，賜予了來賓們永遠的歸宿。

世界上沒有永恆的熱鬧，也不存在不散的筵席。不過這些客人卻是感恩戴德之人，因此他們接受了來自地主的好意……

將自己的一切，都留在了這裏。

嗯，他們都累了，於是停止了喧囂，在這片無人打擾的溫床里，享受永恆的安寧。

祈禱他們醒來？哈——？

別開玩笑了，這些客人也知道他們都是背負了罪孽的傢伙，自知之明的優點在此時此刻彰顯的淋漓盡致。

順便一提，這是他們唯一的優點了，因為現在的他們也只能擁有這一優點了不是嗎。

這裏很安靜，至少在今天之前，基本都是這樣。

而在經歷了不久前的那場歡鬧，如果不算殘留的餘興仍在努力證明着什麼，彷彿又回到了過去一般。

不同的是，遠道而來的朋友們都留在了這裏，他們都看到了這裏的孤寂，所以都自願奉獻了自己。

無論是生命，還是自由，亦或是靈魂。

天上又傳來了什麼動靜，像是被撕裂的屏障，道道裂紋不斷擴大。

假如這片空間擁有記憶與靈思，那麼他此時應該會很興奮吧？畢竟……

眼前發生的一切，和剛剛那些客人們的登場方式別無二致。

又有更多的朋友們來陪自己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

有朋自遠方來？

對，就是這個。

上面的動靜越來越大，那是宛如世界毀滅的天崩地裂，有生物從蔓延的縫隙中探出，從外表來看，和地上安穩睡去的賓客們是同族的樣子。

除了，某個【人】。

沒錯，【人】。

事實上，他總是那麼格格不入，之所以這麼說，仔細觀察一下很容易就明白了。

不管是天上的，還是地上的，全都是怪物。

至於這個能和怪物打交道，還能那麼熱火朝天的傢伙，應該也是個【怪物】吧？

但看他的外表，還是歸結於【人類】比較好，就當是保持新鮮感了。

剛剛說了，這個人是格格不入的。

其他的賓客們都安靜的躺着，這個男人……男生？才注意到，他看上去真的有點過分年輕了，英俊的外表和四周相比，倒是同樣印證了那四個字。

不談這些，都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這個少年的確是不夠禮貌。

他沒有接受這片大地的恩賜，陷入永恆的安息。

準確的說，是想要接受，但是還有拒絕的理由，而這個理由，也在即將到來的下一場宴會中，煙消雲散。

終於可以去死了嗎？

少年這麼想着。

這是他半個月來的第四個想法，說是念頭大概也不算錯。

第一個是半個月前開始等在這裏，即是【等】。

第三個是剛才宴會結束倒下之前，即是【結束了】。

第二個，是發生在這之間的，從【等】的終結到【結束了】的——

【殺殺殺殺殺——】

少年不需要多餘的思考，那沒有必要，握緊了手中的刀，也依舊沒有實感。

現在，那把刀仍然在手中，可他已經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將她抬起來了。

少年沒有選擇嘗試，因為沒有意義。

就和他本身一樣。

『你累啦~』

在周圍遠不能用地震來形容的劇變中，美妙的嗓音穿過俗世的喧鬧，清晰的在少年耳邊響起。

無形之中，似有一道紅色的身影，在少年的身後緩緩浮現，轉瞬之間，他便躺在了女孩的懷裏。

『真是可悲呢，連睜開眼睛看看我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似心疼。

纖纖的小手輕輕撫上少年閉合的眼睛，將額前的白髮一點一點捋順，他秀麗的眉頭本能地皺起。

『沐，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似嗔怪。

女孩溫柔的捧起少年的臉頰，清冷的臉龐笑意盈盈，周圍猶如地獄的景色都為之黯淡了一瞬。

她抬頭看向天空，又俯身將俏臉湊到少年的鼻息之間。

『你要死了哦，沐。』

似愉悅，又似無情。

少年不為所動，唯獨握著刀的手，本能地一顫。

『我知道哦，沐你是想死的，對不對~』

天空中的異變好像終於要結束了，形態各異的怪物從裏面湧出，遮住漫天的紅雲。

『我知道哦，我一直都知道的~沐，你早就想去死了，也知道自己早就該去死了~但你為什麼還活着呀~』

怪物們俯視着地上幾無生息的少年，一人一刀，生機漸離，卻沒有人敢去靠近。

他們在畏懼什麼？一個看上去即使放着不管，也難逃一死的人類？

『我知道哦，因為沐你必須活着，對嗎~』

把落在少年臉頰上的髮絲繞至耳後，它們有些礙事了，不過既然少年喜歡，那就留着好了。

『我知道哦，他們都對你說，要你【活下去】，對嗎~』

女孩與少年的距離越來越近。

「呦，小傢伙，看來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嘍，你看這個，這個字我認識——【沐】。我看你就叫這個好了。」

「我先走一步了，但你還年輕，得好好活着……」

懵懂無知的少年，知道了活着的概念。

「聽好了，人類。你要做的只有一個，就是給我活下去。」

「哈哈哈——果然，最後活下來的是你啊！小子，我的一切都交給你了，在毀滅他們之前，可、別、死、了。」

身陷深淵的少年，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意義。

但，是別人的。

「你這傢伙的表情怎麼還是這麼沒意思？算了，跟在我後邊，省的上去就當了炮灰，我要是不明不白的死了，要是你運氣好，最後還能有人記住我也不錯。」

「幸好……還有你……活着……」

背負寄託的少年，第二次有了活着的意義。

但，是別人的。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了，哼哼~從今天開始要保護好我哦，好好活着，沒我的允許，可不能就這麼死了~」

「咳咳，最後的命……令，不要去報仇，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被拯救后的少年，第三次有了活着的意義。

但，還是別人的。

無數次，無數次。

……

「你要殺我？嘻嘻，我就說嘛，沒有比你更適合我的人了~雖然我很愛你，但我不能讓你殺掉哦~」

「殺了我之後就可以去死了？呵呵~這簡直太完美了~那就來試試看吧~放心，我不會殺你的，你得好、好、的、活、著~78」

「今天是值得慶祝的一天呢，就讓我再送你份禮物吧~你會喜歡的~」

……

『我知道哦，對於人類而言，【活下去】是他們最原始的慾望，但對沐來說，這只是詛咒罷了~』

『這是你的【源】。』

獨屬於女孩的氣息縈繞在鼻間，少年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我知道哦，今天你本來就能按照計劃死掉了，這正是你所希望的，對不對~』

怪物們終於有了動靜，有前鋒開始向著下方急速靠近，又有無數的怪物緊隨其後，半空中同時開始佈置起龐大的陣法，想要將下面的一切全部抹殺殆盡。

『我都知道哦，但人家不同意呢~』

遍野的殺氣瀰漫在這片空間，失去生機的屍體們被碾得粉碎，不留全屍，不入輪迴。

女孩也終於吻上了少年的雙唇，似品味，似啃噬。

她的身體也隨之渙散，逐漸透明

/閉嘴。/

冰冷無情的嗓音，在女孩的腦中響起，她微微一笑。

『你終於肯理我啦~我好開心~』

/……/

少年不再回應，彷彿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可憐的沐，連最後壓制我的力量都沒有了呢~』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記憶。

/離……/

『乖乖的，睡一覺吧~』

吼——

第一隻衝到少年身前的怪物，揚起了自己的利爪，只要揮下去，就能給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再留下一個深刻的紀念。

給這個人族小子，一個最合適的墳墓！

*我記得以前還說過的，你們這群廢物不要整天沒事就沖着別人亂吼亂叫啊。*

冷漠的調侃聲從少年的口中傳出，深入靈魂的漠然讓怪物的身體不僅顫抖，雙方的身份彷彿在此刻對調。

一條修長的手臂抵在了怪物的巨掌下，長刀劃過，鋒利的利爪連帶着整個胳膊一起，飛向了天上。

怪物瞪大了眼睛，下一刻，身下的少年已經不見了蹤跡，世界天旋地轉，一顆還仍有幾分茫然的頭顱落在了地上。

*吵死了。*

【少年】笑了笑，然而臉部的肌肉卻沒有像預計那樣做出該有的行動。

*啊啦，沐的身體還真是無聊呢。*

隨手捏碎一發急襲而來的魔箭，【少年】扭了下脖子，伴隨着一道脆響，交錯的關節回到了原位。

相似的動作重複了十多次，這具糟糕的身體才算勉強恢復到原狀。

*真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啊，距離崩潰也就一線之差了……*

鋪天蓋地的怪物蜂擁而至，【少年】抬起了手中的黑色長刀，睜開了眼睛。

空洞，無神，僅留屬於另一個她的一份瘋狂。

*但我可不能讓你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