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親疏有別
桑落今年十六,太後娘娘原是要給她補一個及笄禮的,被她推拒了。她的生日,也並非五月,而是十月丹桂飄香的季節。
「我如今已經擁有太多,一個及笄禮,其實也不必遺憾。」
娘娘一心想要補償她,但那時也不是沒有人給她過生辰。
王佑安送給她一夜煙火,章熙補給她一亭流螢,這並不比一場盛大的及笄禮遜色。
太后想到近來的事,撫著女孩的背問道:「你父親的意思,自是不想你這麼快嫁人。可姑娘家如何能不嫁人,且哪怕是現在就有了人選,至少也要半年多的時間才能走完六禮。你如今是什麼想法?」
長樂宮東配殿,祖孫兩個曬著太陽說話。桑落就躺在娘娘的懷裡,像個幾歲的孩童般,被她摟在懷裡。
溫度正好,熏得人犯困,「我聽娘娘和父親的。」
「那你覺得子玉如何?」
「子玉……他人很好。」
「若他給你做夫君呢?」
桑落坐起來,看娘娘神情認真不似說笑,這才扭捏道:「您是知道我與章熙的。」
娘娘將她散亂下來的碎發別到耳後,滿目慈愛,「子玉那孩子,對你也是一片痴心。」
桑落沉默下來。
王佑安的心思,她是知道的。
從認識到現在,從來都是子玉在幫她,如果可以,她並不希望傷害那個待人和善溫柔如玉的公子。
太后見她這樣,嘆口氣道,「祖母不是要為難你,不過子玉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他的人品性情如何,我最知道不過。你素日就與嬿娘親厚,子玉又是表哥,如此親上作親。且你二人若成親,他定會愛你護你一生。」
見桑落想要說什麼,太后笑道,「章柏舟他就算能做到這一點,可他的脾性,定是沒有子玉厚道。他又是武官,看似風光凜凜,戰場上刀劍無眼,總歸沒有文官來得踏實。」
「不過選與不選,全憑在你。祖母不過是給你一個建議。」
「我的小孫女,還沒回來幾日,臭小子們就巴巴地惦記,不怪你父親捨不得你,我也捨不得。你到時候不準埋怨你父親和我不叫你嫁人。」
「娘娘~」桑落嬌嗔,「誰說我要嫁人了!」
桑落重新趴回娘娘懷裡,殿中的龍涎香悠遠厚重,便如她此刻心境一般,溫暖寧和。
這才是愛重。
娘娘明明更中意王佑安,卻還是尊重她的意見,只為叫她高興。那時庾太夫人一心要她嫁出去,不論葉彥遠人品如何,只要能將她推出去。
「娘娘,你會怪我嗎?」
「說什麼傻話。那是你要過一輩子的人,我可以給你建議,卻不能為你做決定。只要你喜歡,祖母就喜歡。」
太后將可惜藏在心裡。
子玉對嫣兒的情意,並不比章柏舟少,不過那孩子性格不夠果決,這才一再錯過。
之前因她暴露了鸞衛,她的好侄子王旌就動了心思。從前嫣兒還只是相府客居的表小姐時,子玉想娶,他看不上,如今嫣兒是她的親孫女,他又叫夫人來向她遞話。
從吏部尚書到彭城許氏,子玉的婚事一直是他的政治手段,根本不由己身。
不過是她看著子玉可憐,才想要為他爭上一爭。至於小孫女選誰,她卻不會幹涉。
桑落靠著太后,「娘娘跟我說說母親和父親的故事,我聽說是母親先相中的父親。」
娘娘笑起來,「你娘她呀,當初就是看上你父親樣貌風流,當年想要求娶你母親的人,不比你現在少,可她自從看到你父的第一眼,就來鬧我,說什麼也要嫁給他……」
娘娘慢慢回憶從前,桑落便在其中插科打諢,倒也不覺得傷感,有種淡淡的溫馨。
沒過兩天,父親來接她回去。
太後娘娘問,「如今清靜了?」
顧斯年臉上神情有些古怪,又爽快又憋屈,「最近一段時間,應是無人再來打攪。」
桑落看在眼睛里,正打算回去再問父親,可還沒進府,就見門口大馬金刀地立著一人,站在公主府門外的石獅子旁,手拿長纓槍,威風的不行。
他面前的還立著一個牌子,上書八個大字:
「若想求娶,先過此關。」
不是淮左是誰!
難怪父親那般神情,原來是章熙都將人趕跑了。
「父親最近可見過章……將軍?」
顧先生答很爽快:「沒有。」
那小子倒是求見了好幾次,都被他拒了。章柏舟見面能說什麼好,不過是來跟他搶女兒。
桑落無奈,只能委婉勸道,「父親不如還是見他一見,聽聽他想說什麼。」
有些話她可以代勞,但章熙想要兩府合一府的想法,還是由他親自跟父親說比較好。
「他最近忙得很,不在京里。」
桑落吃了一驚,「可是北方又有動作?」
顧斯年看女兒這般,顯是不知章柏舟的動向,不由滿意撫須。嘴上還不忘挑撥離間,「你看武將就是這般不好,說走就走,連聲招呼都不打,一點都不將人放在心上。」
桑落此時且顧不上計較這些,「又要打仗嗎?」
「那倒沒有,不過西北動作頻頻,過年期間還洗劫邊城的兩個集鎮,若想止戈,這一戰在所難免。」
「一場大戰,所需準備方方面面,柏舟最近便是在籌備這件事。」
桑落稍稍放心下來,不是去戰場就好。
心中暗自給章熙記上一筆。
回府才換好家常的衣服,汪思柔便來了。
「你是不是在我這裡安插了細作?」
桑落問道,不然怎麼她剛回來,後腳柔兒就來了。
汪思柔滿臉想要分享八卦的急切,「我日日等著你出宮,好與你講近日鬧聞。」
「是清姐兒?」
桑落穩准狠出擊,將柔兒飽脹的分享欲戳了個洞,整個人都蔫了。
「青黛呢?我此時不想與你說話。」
青黛一驚一乍,一唱一和,才是最佳聽眾。
「在黛坊。」
「什麼時候開業?」
「王府的春日宴前。」
柔兒算了算,那也沒幾日了,「等鋪子開了,咱們一起去玩。我還從未做過生意呢!」
「等一等,不急。」
「等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賣關子什麼的,最沒意思了。
汪思柔朝上翻了個白眼,坐在那裡老大不高興的樣子。
桑落笑著給她剝了個橘子,雙手奉上,「黛坊小小鋪面,到時還要仰仗汪小姐關照。」
汪思柔不經逗,馬上笑道,「好說好說。」
「快說說,清姐兒鬧什麼笑話了?」
汪思柔睨她,「你不是猜得很准么?」
桑落笑,「我只知道他們夫妻必定不和,卻不知具體鬧的笑話。快說出來叫人高興高興。」
柔兒這才高興,給桑落細細講來。
原來當日拜堂,清姐兒便存了一肚子氣,洞房忍著沒吭聲,第二日一早,敬過媳婦茶后,新姑爺院子里的大小僕從都來向她請安。
清姐兒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兩個通房,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說,其中一個竟還敢穿紅!
她登時就來了氣,硬要將人拖出去打死,另一個提著腳賣了。
范思恆自然不肯,兩人就鬧起來。
按理這本是清姐兒占理,可她非要用最極端的方式,將兩個妾室整死,新婚第一天便鬧得家宅不寧。
她婆婆才說了她一句,她就委屈得什麼似的,收拾東西回娘家去。
桑落全程目瞪口呆地聽完,這才問道:「那清姐兒如今還在相府?」
「哪有嫁人第一天就回娘家的?當天就被二表哥送回去了。等清姐兒三天回門時,整個精氣神都沒了。再沒有從前的清高。」
「嫁人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