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賀白往事（上）

鶴神說到做到，讓他們走就讓他們走。大天使轉動絞索，城門哐啷哐啷地打開。

等人都走了，城門又哐啷哐啷地關上。

聽到門關上了，豬神忽然從地上撿起塊石頭返身砸向城門。但石頭只落在了門前的地上。

「氣死我了！」

大家看到此時的豬神，好像身上長出了紅毛，紅毛像火一樣向上乍起來。

蛇神過來安慰道：「行了老豬，你這勸也勸了，等也等了，他仍不為所動，想必也有他的原因在裏頭。」

「你，你懂啥？他有個屁的原因！」

「嗯？」蛇神被罵得一愣，想到這一千多年，肯定有許多自己不知道的東西，也就不再勸了，而是讓豬神講講這其中的始末緣由。

「也罷，反正這一肚子火也沒處撒，就給你們講講他有多固執！」

豬神說完了，看看四周。奈瑞阿城外面緊挨着城牆的樹都被砍光了，為了給攻城方造成一定的阻力，樹樁都留在地上。豬神找了幾個挨着近的，讓大家坐下來聽。

「來坐。坐下來慢慢聽咱講。」

挨着近的樹樁只有四個，文晶晶就坐到了成天笑的腿上。豬神有些不好意思，想站起來。成天笑注意到了，擺擺手讓他別介意。大家都坐好了，豬神卻問：「斯圖宮主，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成天笑說：「有人告訴我們這兒有古神，讓我們一定找出來，我們就來了。」

「啊？誰，誰，誰這麼神？這地方都能找得到？」

成天笑剛要回答，被林夢夢搶下來說：「那個古神也和你一樣在這世上藏匿至今，在他自己出來之前，我們還是不要討論他太多，免得隔牆有耳。」

豬神點點頭：「有道理，咱大意了，那咱繼續說鶴神的事兒。這鶴神是如何活下來的，之前說了一遍了，咱就不說了，說後來的。那個孕婦，生出的孩子，的確就是鶴神轉世。孩子出生后，家人改姓為同音的『賀"，相當於一語雙關，既是對鶴神的紀念，也是對鶴神重生的祝賀。那家人原本是姓白，所以，鶴神從那時起就有了名字，叫賀白。但是賀白並沒有鶴神的記憶，只是過着普通人的生活。「說到這，豬神停頓了一下，又說：「其實也不是很普通，等咱找到那個小村的時候，村裏人說賀白已經入朝為官了。咱便到他府上找，找到了跟他說，他不信，還要抓咱。不過咱也不急，他不是不信嘛，反正他是如假包換的鶴神，那他早晚要想起自己的身份，也早晚知道咱的身份，到那時候咱再跟他算賬。可是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他一輩子。這老不死的，直到八十六歲才死，還有人給他寫詩紀念他，呸！」

蛇神趕緊攔住他：「哎哎，可以了可以了，說正經的。」

「啊？噢，哦哦，好好，咱說正經的。」豬神又繼續道：「賀白在最後一年是想告老還鄉，皇上答應了，卻要親自相送。這皇上啊，國家治理的吧……咋說呢，前邊還行，後邊就完犢子，是個實打實的亂世英雄盛世狗熊。不過我也觀察過他的作為，的確是個文藝皇帝。咱說的這個皇帝就是塔寇王國朝的姬元康。」

「喔！」成天笑叫了一聲，別人沒出聲，但都張圓了嘴，大概是要發出一樣的聲音。接着成天笑又疑了一聲，問：「欸？塔寇王國存在多少年了，怎麼王朝？」

「這是按他們塔寇王國的演演算法，以輪迴之戰為界。輪迴之戰結束后，人類進入『後人類紀元"，從這裏開始算第一王朝，以前的都叫史前王朝，史前王朝的一切歷史也都被稱作神話傳說。」

成天笑說：「所以，我們對於塔寇國人而言，就是神話人物啰？」

豬神說：「往好聽了說，是這樣。但說的難聽點，就是咱的存在，都是編的。」

「放屁！」

「欸這這這，這不是咱，咱說的，他他，他們這麼解釋的。」

文晶晶趕緊摩挲著成天笑的胸脯給他順氣：「好了好了好了，多大個事兒，你別嚇唬他，又給他嚇結巴了。」又安慰豬神：「沒事兒，豬神你繼續。」

「哎好。他們這個王位繼承有點亂，朝名叫艾諾拉，按照輩分的話，姬元康是一世的曾孫，應該是艾諾，但實際上他是八世，因為他有個十分強悍的祖母，廢了他的叔叔和父親，以女王的身份成為了艾諾。女王退位后他叔叔和他父親又輪番復辟，直到他叔叔死，小兒子姬元嘉即位成為艾諾拉七世。但其實這時候大家都明白，太后打算學，把兒子們都廢掉，自己當女王。這個姬元嘉雖然是小兒子，但年齡也不是很小，只是被母親一手培養成了一個特別適合做傀儡的性格。姬元康就是藉著廢誅太后的機會，當上了八世皇帝。」

聽豬神講完，大家緩緩地點了點頭，同時發出長長的一聲「哦——」。可是成天笑忽然問：「欸？說姬元康幹啥？不是說鶴神么？」

「哦對對對，咱又跑題了。咱接着說鶴神。」豬神笑着撓撓頭，繼續道：「這個賀白呀，他生，也時候的狀元，但固執的性格的確不適合為官。不過好在他只是固執，不好鬥，後來與他同朝為官的另一個詩人，被他稱為『謫仙人"，他就好鬥，姬元康可以說是想盡辦法遷就他，可人家自持清高地來了個『天子呼來不上船"，這樣的一來二去不被貶才怪。不過人家這不叫『貶"，叫『賜金放還"。意思差不多，但聽着就不一樣。再說這鶴神賀白，後來做了太子賓客，是個三品閑職，基本上沒人再想要去彈劾他了。」

成天笑問：「所以他最後是病死在任上么？」

豬神搖搖頭，說：「他在任上的確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之後就請辭還鄉。姬元康應允了，但是待遇也不能比那位『謫仙人"差，姬元康要親自送還。咱尋思著，有皇上護送，路上能有啥岔子啊，咱就在他老家等著得了，以免路上出現被當成劫匪鬧誤會。而且等他回了老家，也就不能再吆喝人來緝拿我了。結果你們猜怎麼着！」

「怎麼着？」

「他他他他他……」

「慢慢說。」

「咳咳……他半路上，被，被幾個仙童給，給接走了！」

成天笑一愣：「什麼玩意？仙童？接走了？什麼意思？難道，賀白在回鄉的路上飛升了？」

豬神反問：「斯圖宮主，您真的這麼認為啊？」

「嗯？」

「賀白仙逝后第十一年，塔寇王國爆發了牛馬之亂，由姬元康和燭靈共同剿滅了牛頭馬面的叛亂。據說這一切的原因都在於姬元康的寵妃童錦琳。」

文晶晶聽到童錦琳這個名字忽然想到了骷髏架下的那座墓，便說：「欸，我見過童錦琳的墓！」

豬神說：「那未必是真的，當時為了隱瞞童錦琳的行蹤，童錦琳的墓有好幾座。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賀白在牛馬之亂的時候，重新出現在塔寇王國。」

成天笑問：「他回來做什麼？」

豬神說：「沒錯，這就是重中中重，重，重，重重中重……」

成天笑打斷他：「你想說啥？」

文晶晶說：「他想說『重中之重"吧？」

「哎對，就，就是這個詞兒！其實咱也不知道賀白為啥回來，就是後來偶然得知他是想勸姬元康，聯合牛頭馬面一同對抗燭靈。但姬元康知道自己的愛妃童錦琳和馬面是青梅竹馬，而且這童錦琳還經常想起馬面，這種情況下，他姬元康怎麼可能去幫馬面，他恨不得立刻就把馬面除掉。當年鶴神一回來，咱就去找他了，結果人家鶴神根本不聽咱這套，他覺得咱是燭靈那邊的，咱說的一切是在袒護燭靈！」豬神越說越氣，停下來喘了幾口氣，忽然對成天笑說：「對了，這牛頭馬面，就是你的師弟金牛布羅韋，和馬神馬鳴聿。」

「這個我知道。」成天笑說完忽然一愣：「欸不對！聽你這麼說，明明燭靈和牛頭馬面已經不共戴天了，可之前冰河之戰的時候，我弟去地府找燭靈幫忙，還見他們好好地活着呢呀！」

「欸？」豬神的表情和眼神都立刻變得很複雜。

成天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剛才自己要提貉神的時候，林夢夢搶了一步沒讓他說，現在豬神又對金牛和馬神的存在表示意外，那麼這個豬神到底是真的一無所知呢，還是用障眼法來套話的墮神呢？

文晶晶看懂了他的猶豫，便說：「嗐，其實我們也沒見過他們，只是聽他弟這麼說的，也有可能是他看錯了。」

成天笑便又問：「那你當時是怎麼跟鶴神說的呀？」

豬神說：「其實，在鶴神回到塔寇王國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他不對勁了……」……

從當年輪迴之戰，到賀白出生，這幾十萬年的時間裏，再沒有神跡出現，但魔法從來沒有退出人們的視野。在這神魔緘默的時代，法師們就無疑是無所不能神。

自從賀白仙逝以後，朱臻武就一直住在白風箏王國，期間既沒有墮神復甦的跡象，也沒有天神回歸的消息，他就日復一日的遊玩飲酒，消磨時光，直到有一天，本來不怎麼喧鬧的街市忽然熱鬧了起來。朱臻武出門打問，竟然被告知是已經仙逝的賀白回來了。.

朱臻武還記得上一次到賀府見到賀白的時候，把賀白下了一跳。不過好歹賀白也是鶴神轉世，面對朱臻武第一反應並不是喊救命，也不是稀里糊塗拿東西砸，更沒有被嚇得尿褲子。他僅僅是被嚇了一跳，接着就很鎮定地問朱臻武的來歷。朱臻武自然不是為了打架來的，既然對方給自己說話的機會，那就好好說，於是他講了自己的身份，賀白的身份，以及自己的來歷。沒成想賀白哈哈大笑，以為朱臻武是個講故事混賞錢的小偷，扔出一袋銀子就要送客。朱臻武再想說什麼一概不聽，而且威脅他再做糾纏，就要叫人把他拿下。無奈，朱臻武謝絕了銀子，失望告退。

現在，這個回來了的賀白，僅僅是賀白嗎？還是有着鶴神記憶的賀白呢？他等著儀仗經過門前，悄悄附在了一個衛兵的身上。

賀白到了王城首先到大殿上與皇上和文武百官報個到，然後返身回到馬車上，儀仗隊才繼續前往他的賀府。只不過，現在的賀府已經改名叫國師府了。

除了匾額改成了」國師府「，其他的還和朱臻武上次來的時候一樣，藍頂白牆，窗戶是藍綠彩格。別人家門口都有兩尊石獅子，但這國師府外面是兩尊石仙鶴。

儀仗停在府門口，鶴神下了車，由幾個護衛護送進去，剩下的繼續往前走。朱臻武也不知道這是要往哪走，就轉而附到其中一個護衛身上。

之後的一天，鶴神就一直躲在書房裏，由幾個護衛守在外面。朱臻武實在等的不耐煩了，偷偷問旁邊的。

「哎，兄弟，問一下，咱們這是要等到啥時候啊？」

「別問，我也不知道，等著就是了。」

「那……那他要是一晚上不出來，咱們就得一晚上在這盯着呀？」

「有過來換班的，咱們只盯白天。」

「噢噢，那就好。」

等到了飯點，朱臻武有點餓了，心想着這鶴神難道還不吃飯了么，正想着，一個小仙童端著餐盤過來了。朱臻武趕緊攔上去，喝問：「等會兒，送送，送飯啊？」

「是。」小仙童很恭敬地回答。

朱臻武想要趁這個機會附身到這個小仙童身上，卻不成想這仙童有法術護體，附不上去。無奈，他只好讓開路。

可是這仙童還沒動，門開了。

「師父！」

朱臻武還沒反應過來，這小仙童舉著餐盤跪下了。轉過身看，賀白打開了門，正看着他們。

朱臻武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賀白先開口了：「你退下吧，把晚膳交給他。」

「是。」

小仙童站起身，把餐盤端到朱臻武面前，等他接着。朱臻武還在愣著，毫無意識地把餐盤接過來。直到小仙童放開手，餐盤的重量全落在自己手裏，朱臻武才反應過來，慌忙穩住，差點倒了那一壺酒。

「端進來吧。」

賀白轉身進去了，門給他留着。朱臻武知道這是在說自己，也就跟着進了屋，還返身把門關好。

剛關上門，就聽見賀白叫他的名字：

「朱臻武，你膽子可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