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能來我家一趟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只好答應他們打牌。
我們四個人來到太平棋牌室,坐上牌桌。
之前麻將桌上的我興緻昂揚,現在的我萬念俱灰。
剛打了兩局,我就輸了四百。第三局開局,白姐捂著肚子,說要上廁所。
正好我的那個神出鬼沒的室友走進來了,我便打算喊他過來替補。
這樣二對二,公平一些。
沒想到方勤學熱情地跟他打招呼,主動邀請他。
難道他們很熟?
很快,我就發現,室友是站在他們一邊的,一直互相喂牌。
草!
到了半夜三點多時,我已經輸了兩萬。
又一局開始,室友順手打了個西風。
老方也扔出西風。
老王也西風。
我手裏也有個西風。
巧了!
又是四個西風!
我輸急了眼,看了看牆上的「本店須知」,報復一般地把西風扔了出去。
扔出去西風后,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老闆。
老闆畢十歲了,熬不住夜,正在呼呼大睡。
不知為何,我陡然打了個寒顫,臉上爬出一陣雞皮疙瘩。
室友看到我的西風,臉色瞬間一變,怒道:「許令升,你瘋了?打西風?」
方勤學莫名其妙,問道:「打西風咋啦?」
室友指了指牆上的本店須知,說:「要死啊!!看第一條!四個人連續打西風,這個叫四人歸西,很不吉利!!」
看來這個方勤學很少在太平麻將館來打牌。他仔細瞧了一眼,沖着室友笑道:「這麼年輕,還這麼封建?」
此時,我突然聽到大臉貓在外面叫我。
「許令升!」
我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幹啥?」
接着往門外看過去,只看到幾盞有氣無力的路燈,以及一隻橘貓閃過。
根本沒有大臉貓的身影。
幻聽么?
我回過頭來,愕然發現方勤學、老王和室友都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外。
他們也紛紛應聲:
「啊?」
「誰啊?」
「在這!」
難道他們也聽到有人在叫他們?
我的眼光不自覺地瞥到牆上的本店須知。
第一條寫着:一局牌里,四個人不要跟着出西風。萬一四個人跟着出了西風,則本局牌不要說話。如果此時門外有人喊你名字,請千萬不要答應。
這下蹊蹺了。
四個人都出了西風,都聽到有人叫自己,而且都答應了。
我問室友:「誰在叫你?」
「一個朋友,我還以為是找我還錢的。你呢?」室友緊張地問。
他的額頭上冒出幾顆有骰子那麼大的汗珠。
可見其緊張。
「一個同學。」我說。他這樣子,把我也搞緊張了。
我看了看女房東白姐,只有她沒有反應。
可能因為她沒有坐在麻將桌上。
老王喃喃道:「不會這麼邪門吧?」
方勤學大大咧咧的,說:「邪門個頭!繼續打牌啊!明天周日,又不上班,打個通宵都沒問題。」
室友捂著額頭站起來,說:「不好意思,我有點頭暈,不玩了。明天再打吧。」
我急了,連忙拉住他:「別啊!我輸了好幾萬,輸吐血了,得扳本啊!」
室友回頭俯視着瞪我,罵道:「扳你個頭。越扳本輸得越多。」
我一想,是這個道理。
他們三個人在麻將桌上是一夥兒的,團結一致坑我。而且他們好像是職業玩家,泡在麻將里長大的,我這個剛畢業的學生完全不是對手。繼續打牌的話,我要輸得賣血。
老王也面色不佳,說:「我也累了。」
方勤學很無奈,然後從口袋裏摸出紙和筆,惡狠狠地瞪着我,說:「寫欠條!債主算我一個人。記得寫身份證號。」
「媽的!這廝早就準備好了!」
我不得已,只好寫欠條,欠方勤學共計兩萬,附上雙方的身份證號。
方勤學叫醒老闆,高高興興地結了桌子錢,然後搭著老王的肩膀,說:「走,去洗……去宵夜。」
我暗罵,當着老婆的面說去洗腳,咒你在洗腳城得腦梗。
老王搖了搖腦袋,說:「有點暈,回去睡覺吧。」
方勤學聳聳肩。
他們倆率先走出麻將館。
室友跟在後面。
我垂頭喪氣的,半天不想站起來。
白姐走到我身邊,低聲說了句:「對不起,我是被逼的。」
「呵呵。」我沒好氣地回答。
白姐微微嘆氣,跟着離開。
「年輕人,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老闆看了看麻將桌。
「不聽老人說,吃虧吃得多。不聽老人話,吃虧吃得大。論押韻,我是強者。」我拒絕相信本店須知的第一條。
「你有板眼!」老頭豎起大拇指。
「有板眼」是江東方言,厲害、牛逼。
「四人歸西是啥意思?」雖然不相信有那麼邪門,但還是忍不住請教。
「就是字面意思。」老闆又躺了回去。
「呸呸呸,不吉利!」
「嘿嘿。」
我灰溜溜地回到租房,越想越不是滋味。
輸這麼多錢!
這白姐不厚道啊,居然坑自己的房客。
唉,等我三個月的租期滿了就搬地方。
輸了兩萬,心在滴血。
我暈暈乎乎睡過去了。
睡得正爽時,我被手機的短訊聲驚醒了。
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拿過手機一看,發現是快遞櫃的取件碼。
我爬起來,發現室友又不在宿舍。
室友叫甘子牛,比我大一屆,市場營銷專業。
這廝總是晝伏夜出,不知道在幹啥。我一度以為他是在做鴨子。
我打開微信,想看看大臉貓有沒有給我發消息。
昨晚咋就出現關於大臉貓的幻聽呢?
可能有點想她吧……咳咳……
沒想到卻看到甘子牛發的信息。
甘子牛說:「兄弟,如果我出了意外,麻煩你通知我爸媽。」
信息下面附帶着一串電話號碼。
我驀地出了一身冷汗。
這是啥意思?
我想了想,給他打電話,但是沒人接。
此時此刻,有人敲門。
我翻身下床開門,發現是女房東,不由得拉下臉,問:「白姐,有何賜教?催我還錢嗎?」
現在的白姐穿得保守,苦笑道:「我知道你很恨我,我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但是那瓶忘憂寧是真的。方勤學對我不好也是真的。我是被逼配合他演戲,不然的話……唉。」
說着說着,她流下兩行清淚。
本來我一肚子氣,看到她這模樣,瞬間氣消了一半。
「那你來找我幹什麼?」我還是保持着警惕。
「我家出事了,好多血……」她驚恐地說。
「血?誰的血?」
「不知道啊。昨晚打完牌方勤學和老王回來洗了個澡,又出去宵夜了。我就去睡了。剛才起來,家裏一股血腥味,我到處看,看到廚房裏都是血,鋪滿了地面,地上有一把菜刀,刀上也都是血。我好怕。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血。」
我忍不住抬頭看。
她的房子就在我頭頂。
「是不是你老公殺雞了?」我問道。
「不可能,他從不下廚房做菜。」她擦了擦眼淚。
「難道是人的血?老方和老王昨晚在你家打架?」
「不知道啊,反正我沒聽到。打他們倆電話都沒人接。」
「那報警吧。」
「別,我不喜歡跟警察打交道。你不是學醫的嗎?能不能幫我看看,那是人血還是動物的血……」
「我學葯的,不是學醫的。」
我剛要拒絕,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滴到臉上。
用手一摸,果然是粘稠的鮮血!
抬頭一看,正是天花板滴下來的。
我又驚又怕,叫道:「我去!真有的有血!要是不報警,那就買點試紙回來測試。但是我沒錢了,還欠你老公兩萬。」
白姐低下頭,低聲說:「真對不起……這兩萬塊,我會幫你說好話的。我真擔心方勤學出事了。」
「嘿嘿,他要是死了,我的錢就不用還了。你也爽歪歪,豈不是更好?你不是說他對你不好嗎?」
「沒那麼簡單的。總之,請你幫幫忙,家裏都是血,太嚇人了。」
「那你借我點錢,我去藥店買點試紙。」
她摸出一個秀氣的小錢包,遞給我兩張一百。
「我去買,你在家等著。」我接過錢。
「一起吧,我不敢回去,害怕。」她小聲說。
「行吧。」
兩人往外走,經過車庫,路過快遞櫃。
想起來我的快遞到了。
前幾天在網上花二十塊錢買內褲。
「我取個快遞先。」我掏出手機看取件碼。
來到快遞櫃,我輸入取件碼。
快遞櫃開了。
我走到柜子面前,沒料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定睛一看,裏面有個人頭。..
是老王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