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桃花仙
姐妹倆一起並肩而行，兩人臉上皆是帶着笑，看着十分融洽，李氏坐在上頭，心中忽然覺得有些不妙。
「這就是榮清吧，果真如王夫人所說，真是個可人疼的孩子，」坐在她身側的，是趙員外的夫人，姓錢，生得珠圓玉潤，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手腕上帶着的兩個三指寬的金鐲子，上頭鑲著玉石和各色珠寶，「就是不知道日後哪家兒郎能有福氣，能將王夫人悉心培養出來的愛女娶回家呢。」
趙夫人一開口，周圍的貴婦人們也紛紛開口附和，李氏來不及想太多，只得順着她的話往下說：「什麼悉心培養呀，我在榮清身上還真沒花過什麼心思，是這姑娘本身就聰明，什麼東西都是一學就會，我看了都覺得羨慕呢。我呀，就只求日後景燁長大了，也能和他姐姐這般聰慧呢。」
王景燁，便是李氏親出的王家三公子，今年才兩歲，是王家最小的孩子。
李氏將自己親生的孩子與妾所出的王榮清放在一起比，算是很看得起王榮清了，且不光她一個人這麼想，在座的大多數貴婦人，都是這麼想的。
試問這天底下，有多少人真的能做到將別人生下的孩子視如己出呢？更何況嫡庶分明，李氏如今給了王榮清嫡女的名頭，還將她親自接到身邊養著，已經是十分大度了，換成在座的任何人，恐怕都做不到李氏這般。
於是眾人又開始新一輪的對李氏的奉承，誇她大度能容人，又說王榮清遇上她真是上輩子積了福了。
李氏臉上依然帶着笑，眼神卻飄忽得很，一會兒看看王榮清，一會兒看看王榮臻，只覺得這姐妹倆和諧的樣子十分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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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日晷的影子一點一點變化，女使們來來回回地捧上筆墨，再換上宣紙，擺上古琴，再布下棋局。
兩個時辰之後，比賽終於落下了帷幕，而這桃花仙的名頭，則不出意外地落到了王榮臻懷裏。
「王家嫡女，果真名不虛傳吶。」
在場皆是自小就學習琴棋書畫的，眼光毒辣，是好是壞她們一眼就能看出來。若說在比賽之前，她們覺得王榮臻定然會勝之不武，那這四場比下來，她們自然就知道了王榮臻的真本事，個個都是佩服的。
這位王家嫡女才十三歲，琴棋書畫便已經能有如此造詣，實屬難得。
就光說琴，那一曲高山流水，既有山的雄偉莊重，又有水的寬廣浩蕩，此等境界，沒個十幾年的功夫是彈不出來的，可如今這位王家嫡女才多少歲？
能與這曲高山流水媲美的，恐怕只有琅琊城中資歷最老的琴師了。
因此，賽后的這幾聲誇讚，不同於先前的奉承，乃是她們發自真心的。
「瞧瞧，這百年世家供養出來的嫡女果真不一般吶，」這回開口的，還是那位趙夫人，「唉，這曲子彈得，真是叫我這麼一個渾身銅臭味兒的俗人的心裏都生了幾分高雅的意趣出來。」
她的話音落下，照例引起了貴婦們的一陣附和。
「別說是咱們了，就連那琅琊城中資歷最深的老琴師恐怕也彈不出這等意境啊……果真是有幾分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的意思啊！」再開口的是孫夫人，臉型瘦削，眉眼皆是細長，唇極薄，梳着一絲不苟的拋家髻，身着一襲黛青色雨絲錦繡祥雲紋大袖，配墨色馬面裙，瞧著就是個刻板古樸的人。
趙夫人一笑，撥弄着手腕上的金手鐲，懶洋洋地開口道：「這文化人說話就是不一樣，什麼泰山吶，什麼江河啊，真是有意思。」
這趙夫人是琅琊城員外的夫人，家財萬貫，脾氣火爆，而這位孫夫人的夫君是郡丞，喬郡守的左膀右臂，甚是得力。一個有錢，一個有勢，偏偏這二人不合。
眼下見二人又要吵起來了，李氏連忙出來打圓場：「快來人，把我準備好的那副頭面拿上來。為了這頭面吶，我可真算是費心費力了，找了好幾家老師傅，好不容易才打成的呢。」
她這次準備的彩頭，是一整套的紅寶石頭面，花了她整整二百兩黃金，找琅琊郡里最好的老師父做了整整半年，前日才拿到手。
那可真真是流光溢彩，上頭的紅寶石顆顆剔透，一絲雜質也無，那頭面更是將黃金製成極細的金絲，又一點一點擰成精緻的圖案，整套頭面說是巧奪天工都不為過。
本來她是準備要給王榮清的，她想這次在桃花宴上，用這套頭面把王榮清捧上雲端，只要王榮清在眾位貴婦面前得了臉，日後的用處便會更大，於她而言，便更有利。
沒想到，這計劃還沒開始，就被王榮臻掐斷了。
她還白白損失二百兩黃金。
簡直要把她氣死！
不過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反悔，只好咬着牙，顫着手，將頭面交到了王榮臻手上。
王榮臻接過，只草草掃了兩眼，便順手扔給了南星，面上還擺出一副開心的樣子來：「果真精緻，多謝夫人了。」
注意，她是用扔的。
若不是南星反應快，這二百兩黃金就要掉在泥里了。
「哎呀，這頭面實在是太沉了，我手滑了一下，」王榮臻捂著嘴，狀似無措道，「夫人，你不會怪罪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李氏嘴角一抽，咬牙道：「不怪……不怪，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榮臻年齡還小呢，這套頭面實在是沉了些。」
王榮臻勾唇，沖王景煦招了招手，道：「夫人不怪罪就好，那我先去給父親請安啦，諸位嬸嬸，姐姐妹妹，恕榮臻失禮，先告辭了。」
沒人不喜歡有禮的孩子，在座的也是如此，而且被王家的嫡女稱作嬸嬸姐妹，這是多大的光，因此一個個都笑容滿面地沖她揮手，叫她趕緊去吧，路上慢點別摔了，貼心得跟什麼似的。
李氏也恨不得叫她趕緊走，她走了，她才好誇王榮清不是？
於是李氏也連忙擺出笑容，道：「既然如此，你快去吧，這桃花仙的名頭得來可是不容易，可得好好跟你父親說說才是。」
「夫人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