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三仙仙
因昨夜下了雪，路上有些冷清。
樂娘沿著原路返回，她記得來時路過了一座城隍廟，不知裡面是否有乞丐在此棲身。
顯然，這座城隍廟年代久遠，原本紅色的立柱已露出大片原木色澤，且多處開裂，城隍爺供桌上的香爐里還燃著香，周圍散落幾個擺放供品的盤子，裡面空空如也。
供桌一側的牆角里，果然坐著個老乞丐，此時他正裹著一條破被子，靠在牆上打盹。
老乞丐也行，或許知道的更多。
「老伯，這個給你。」
樂娘從懷裡摸出一個熱乎乎的大饅頭，伸到老乞丐面前。
老乞丐聳了聳鼻子，眼睛倏然睜大。伸出烏黑油膩的手，抓過饅頭將放在嘴裡大口嚼起來。
「慢點，別噎著！」她急忙提醒。
這時，老乞丐鼓鼓囊囊的被子中，又鑽出一個黑乎乎的小腦袋來，看到老乞丐吃得香，氣呼呼嚷道：
「臭老范，你又想吃獨食！給我留點！」
說著，兩個小黑爪子便朝老乞丐口中抓來。老乞丐慌忙躲閃，又咬了幾大口，手中已不剩什麼了。小乞丐從他手中摳出一小塊扔進嘴裡，十分憤怒、不甘的瞪著老乞丐。
老乞丐因吃的太急，果然噎住了，直翻白眼，雙拳一個勁拍打著胸口。
小乞丐無奈，從身邊端起個破碗，裡面有半碗還算清澈的冷水，給老乞丐灌了進去，過了半天，老乞丐這才緩過神來。
老乞丐見樂娘還蹲在不遠處看著他們，有些尷尬的笑笑，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爛的衣服和亂糟糟的頭髮，這才對樂娘抱了抱拳。
「多謝姑娘！」
「不客氣，我來這裡，是有事想請教兩位。」
小乞丐一聽，還有自己的事，頓時兩眼放光。
「什麼事，你問吧，不過……要是還有饅頭就更好了。」
樂娘一聽小乞丐這麼說，就知道自己找對人了，不過，她打算先吊吊他們胃口。
「嘻嘻，饅頭是有，我得看看你們的消息值不值得。」
「哼，這南沁縣城，就沒有我們不知道的事。」
小乞丐剛說完，腦頂就吃了老乞丐一記爆栗。
「少吹牛，你個小兔崽子知道什麼！」小乞丐捂著腦袋，氣呼呼扭頭不理他了。老乞丐這才滿臉陪笑，問道：
「不知姑娘想問什麼，但凡我老范知道的，定如實相告。」
樂娘看她說話文縐縐的，不像乞丐，倒像個落魄的讀書人。
「老伯可知劉大戶？」
「自然知曉，敢問這南沁城，哪個不知劉大戶的大名？」
樂娘汗顏，原身可從未聽說過劉大戶。
老乞丐繪聲繪色，將劉大戶祖輩、生平、家中情況一一細數。
劉大戶本名劉茂豐，祖上三代從商，主要販賣糧食穀物，在晉陽府各縣都開了糧鋪，家財萬貫，是南沁縣首屈一指的富戶。
劉茂豐家中妻妾成群，但子嗣並不多，除了一個嫡子外，還有兩個庶女。近些年家裡的生意主要掌控在嫡子手中，兩個庶女中，大女兒嫁給了晉陽府衙一名小吏，雖是小吏，卻在府衙也算有些實權。二女兒待字閨中，前些年差點與其表哥定親，可不知為何又沒了風聲。
「劉大戶的二女兒叫什麼名字？」
「閨名劉慧仙。」
原來如此，那花箋上署名的「仙仙」，八成就是這劉慧仙了。這古代人談戀愛也夠肉麻的，樂娘暗自腹誹。
「劉慧仙多大年紀？品貌如何？」
「劉慧仙年方二八，卻一直不曾定親。據說長得貌美如花，還會吟詩作畫。」
「不是，那女人長得可丑了，又黑又胖，還愛罵人！」
這時，小乞丐忍不住插嘴道。
「胡說，你見過她嗎？」老乞丐見他拆台，氣不打一處來。
「見過！上次她還來過城隍廟呢，你不在，她叫人把我趕出去了，還罵我又臟又臭。」
「她來城隍廟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求姻緣的唄，還說什麼表哥、表妹的，我也沒大聽清。」
樂娘不禁納悶，這劉慧仙既然傾心其表哥，為何又與杜耀宗勾搭上了？難道……想找個接盤俠？
不得不說，此時的樂娘腦洞雖大，卻偏偏猜中了真相。
樂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從懷中的油紙包里又掏出兩個饅頭，塞給兩個乞丐。
兩個乞丐自然興高采烈的吃起來。
樂娘走出幾步，卻又頓住，回頭又問了一句：
「你們知道杜耀宗嗎？」
「你是說那個酸腐秀才嗎？」
「對呀！」
「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罷了，念了幾本書，就覺得自己多了不起，眼高於頂，腹中空空。也不知那常夫子怎麼就相中了那個白眼狼，把好好一個貴女嫁過去給人家當牛做馬，真是造孽呀！」
「那杜家都不是好人！姐姐，你可要離他們遠些。」小乞丐提醒道。
樂娘心中一嘆，是啊，連乞丐都知道杜家人不堪，為何常家父女倆卻那般執迷不悟。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他們都叫我旭兒。」
樂娘頷首，疾步出了城隍廟。
胡氏還在高熱中，急需她手中的湯藥。若胡氏把腦子燒壞可不行，自己留著她還有用呢！
待走到巷口，老遠便聽到杜念兒在哭喊，杜家門口圍了一圈人，都在向院中觀望，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樂娘搖頭，沒想到自己剛離開一會，小姑子又開始作妖了。
「樂娘那個***，昨晚半夜裝神弄鬼，將我娘扔進水缸里，把我娘都凍病了，她倒好，偷了我娘的錢，不知去哪裡會野漢子了。真是個不要臉的騷狐狸……她還把我打成這樣！我的臉都腫了！請大家給我做個見證，帶我兄長回來，定要休了她！」
這一番說的倒是實情，可奈何圍觀之人沒一個相信的。
樂娘平時走路都弓著身子，在婆婆、小姑面前向來伏低做小，從來都是這母女倆磋磨她，從未看見樂娘反駁過一句。
鄉鄰們倒是都期盼樂娘能爭氣些，給這母女點教訓，奈何樂娘性子柔弱……說白了這都是別人的家事，鄰居也只能私下說道幾句而已。
今日杜念兒一番唱念做打，不過讓人看笑話罷了。
偏偏她還以為眾人在議論樂娘的不是，一邊罵一邊暗自得意，自己一番功夫沒白費，樂娘的名聲從此徹底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