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神醫
聖上的病情時好時壞,反反覆復,朝堂中的臣子們難免心思浮動,然而,對於平民百姓來說,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似乎並不受聖上病情的影響。
「原來他們是從後宮下的手。」
樂娘眉頭微蹙,將手中的密函遞給對面的姜承雋。
「後宮本就是宮中最薄弱的突破口,想要對付聖上,只要有點腦子,都會選這條捷徑。」
「表哥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嘿嘿,你表哥我神通廣大,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
「我們要不要將此事透露給朝中?」
「你要是想將他們一網打盡,就再忍耐一段時日,不僅不能破壞他們的計劃,還得給他們行些方便才行。」
「你是說……」
「這個毒瘤遲早要被剜去的,越是危及性命,聖上割除它的決心才會越堅定。」
「嗯,就按你說的辦。」
樂娘怎會不知這個道理,她之前狠狠得罪了紫菱公主,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今只能將公主與二皇子的謀逆大罪坐實了,使聖上對這一雙兒女徹底厭棄,才能永絕後患。
既然對方已經按捺不住,將手伸進了宮裡,試問哪個皇帝會允許別人染指自己最後的領地?這已經是犯了大忌,更何況他們不念父子之情,竟敢弒君。
可以想見,聖上知曉真相后,必然大怒,那麼涉及到案中的所有人,都會被徹底清查。
她和姜承雋要做的,就是讓二皇子等人誤以為計劃得逞,並變本加厲,加快速度,從而更進一步惹惱宮中那位天下之主。
如今,她已不是孤身一人、心無掛礙的那個常樂樂了。
她還有旭兒,她得為他打算,若是讓二皇子得勢,旭兒定然是身首異處的下場,不僅如此,表哥身為長公主嫡孫,紀貴妃又豈會放過他。
還有段霄,紫菱公主亦是恨毒了他。
半月後。
丑時剛過,皇宮某處角門外的宮道上,一抬小轎從死寂的夜色中緩緩行來,轎子發出輕微的嘎吱聲,但並未驚動任何人。
守夜之人早已全被支開,此時又是夜色最深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睡夢中。
小轎落下后,前面的轎夫抬手在角門上輕叩三聲,很快,一個全身被黑衣籠罩的身影便警惕的來到門后,低聲問道:
「是誰?」
「倒夜香的。」
角門應聲而開。
全身黑衣的人正是何公公的乾兒子張內侍。
他輕手輕腳來到小轎旁,等待轎子里的人出來,然而等了片刻卻依然不見動靜。
心中正在疑惑間,忽然轎中傳出一聲囈語,伴隨著咂嘴、磨牙之聲。
張內侍不由呆愣起來。
這位……竟然睡著了。
虧得自己如此緊張。jj.br>
他伸手掀開轎簾,將燈籠伸到近前,只見一個滿頭花白的老頭,毫無形象的半倚在轎子一側,張著嘴睡得正香。透明的涎液順著嘴角流到本就不算合身的錦衣上,留下一灘暗漬。
張內侍無語望天。
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焦神醫么?
「神醫、神醫,到了,快醒醒!」
張內侍無奈,只好將老頭搖醒。
一頓推搡后,老頭終於睜開朦朧睡眼,望著眼前之人,目露疑惑。
「嘿嘿,神醫,奴才乃是天政殿內侍,宮門到了,您就在這裡下轎吧,奴才是專程來接應您的。」
「哦……」
老頭面上露出恍然之色,打了個哈欠,從轎中走出,又伸了個懶腰,這才算徹底清醒過來。
將老頭用黑色斗篷完全罩住,張內侍這才領著他,混在一眾小內侍中,朝天政殿走去,一路避開數隊巡邏侍衛,極為順利的到了天政殿。
今日值守在天政殿外的只有段霄和幾個近身侍衛,其他人均被安排至別處巡查。
待進到偏殿,老頭一把扯下兜帽,嘀咕道:
「進個宮還得裝神弄鬼的,早知如此,老夫就不該跑這一趟。」
何公公早已迎了上來,親自奉上香茶,低聲賠禮:
「神醫莫要怪罪,此番陛下的病不可張揚,因而只能先委屈神醫了,待醫好陛下后,陛下定然重重有賞,必不會虧待神醫。」
老頭聞言,眼中精光一閃,這才緩了面色,一揮手道:
「罷了罷了!老夫就暫且在這金籠子里忍上幾日吧。」
何公公聞言哭笑不得,試問這天下,有幾人敢在宮中如此放肆的,這位焦神醫便是其中之一。
焦神醫年輕時,曾為先皇診過病,醫術極為高超。那時他還是個四十來歲,脾氣孤僻的中年人,沒想到二十多年後,他的脾氣不但未曾收斂,反而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不過,焦神醫的面色紅潤,雖然頭髮花白,但精氣神卻比二十多年前並不遜色,想來這些年在北地的日子過得不錯。
「既來之則安之,老夫只是不習慣這裡規矩太多,見個人就得行禮下跪,實在憋屈的緊。
唉,算了,正事要緊!陛下現下可方便?」
「陛下已在寢殿等候多時了。」
說著,何公公立即動身,領著焦神醫穿過偏殿和正殿,朝後方的寢殿走去。
寢殿內,一股濃郁的藥味瀰漫在空氣中,顯得極為沉悶、渾濁。
焦神醫一進來便皺起了眉頭。
珠光寶氣的龍床上,躺著一個身形消瘦的人影,彷彿被抽去了精氣的傀儡一般,雙眼無神的注視著帳頂。
「陛下,神醫來了!」
龍床上的人這才動了動眼珠,抬手示意免禮。焦神醫本就敷衍的動作便順勢省去。
「陛下,讓老夫先為您把脈吧!」
床上之人也不說話,只伸出一隻手來。
焦神醫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伸出四指搭在其脈搏上,細細感受起來。
何公公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探尋,擔憂不已。只見焦神醫面上陰晴不定,好似在思索什麼難題一般。
一炷香的功夫,焦神醫才放開手站起身。
「神醫,陛下的病情……」
「先將陛下的藥方和藥渣拿來。」
何公公不敢怠慢,立即命人將這兩樣東西呈上。
焦神醫拿起藥方凝神看了片刻,微微點頭,隨即又捻起藥渣聞了聞,似乎並未發現異常。
「神醫,可有何發現?」
「陛下的病的確是頭疾無疑,這藥方雖不算精妙,卻也是對症的,堅持服用病情自會減輕。可如今看來,陛下的頭疾已根深蒂固,再難拔除,這其中必有蹊蹺。」
「啊?!莫非有人作祟?!可陛下的葯,向來由專人負責,還有太醫局的幾名值守醫官親自檢查,怎麼會出錯呢?」
「葯沒錯。或許問題出在別的地方。」
「唉,既然如此,我們稍後再查就是了,您也看到了,如今陛下這個樣子,還請神醫妙手回春,將陛下醫好才是。」
「老夫剛才說過,他的病根已深,要想徹底痊癒是不可能的,老夫也只能先開個方子,幫陛下緩解病痛,以後再慢慢想辦法減少發作的次數。」
「那就有勞神醫了。
您是不知道,陛下前幾日清醒時,說自己就像個行屍走肉,根本不能思考,一旦思考,腦子裡就疼得要炸開一般……陛下他向來要強,如今變成這樣,心裡一定難過極了。」
「這方子,你先叫人抄了拿去煎藥吧!
這頭疾的癥結便在於此,只有思慮過重之人才會得此病。
三更半夜的,老夫也乏了,其他事情,待明日再說吧!」
何公公本還想再倒倒苦水,可焦神醫卻沒了耐心,他只好壓下心中的遺憾,打發人帶著神醫去了一處隱蔽的偏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