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這是只小小晏秋
熱鬧的街市被皚皚白雪取代。
這裡一片銀裝素裹,樹榦光禿,有些零碎雪花積壓不住從枝頭跌落,天空狂風呼嘯,寒氣凜冽刺骨。
阿芙洛站在雪地里整個人頭腦發懵。
世界空蕩,單薄的身姿像被遺棄的花枝,找不到群體,望不到盡頭。
「祝巫!祝巫!祝巫!」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銀髮小精靈展開翅膀飛了出來,俏麗的面容上一片肅然,沉重道:「現在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阿芙洛心中一咯噔,做好了應對最壞情況的準備:「你說。」
祝巫坐在她的肩頭,慢慢晃著白皙纖細的小腿,老實巴交道:「其實問題也不大,你還記得古書是在你的神殿里嗎?當時我們是在神殿打開書直接進來的。」
她歪著腦袋眨眨眼:「然後今天你的神殿來了位客人,他四處尋不到你,心煩意亂,失手打碎的杯中花露浸濕了記載這個世界的書頁。」
阿芙洛:「……」
這是哪個讓她不省心的大傻子。
「這本書本就是各個時空和時間的集合,就好像演繹著劇情的電視進了水,出現了錯亂,現在的時間被撥回了十三年前,但是請你不用擔心,很快就能恢復的,相信我的技術啦!」
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少女的聲音像從牙縫裡擠出來般,帶著憤憤:「告訴我是哪個混蛋又隨便跑到別人家裡翻箱倒櫃的?」
祝巫抿唇,面露同情:「是阿波羅大人。」
阿芙洛冷「呵」一聲,又想到和阿波羅性格相似的晏秋,整個人像是籠了層陰森霧氣,變的恐怖可怕。
這類人是和她犯沖嗎?
干點正事行不行?
等我回去,先淺淺的把他大卸八塊吧。
「隨機而來的也許會有奇遇,那麼愛神大人請繼續加油,我先去維修啦。」
眨眼間充當「系統」角色的祝巫一溜煙的又不見了。
阿芙洛惆悵,只是覺得書里書外都過的好不順心。
她邁開步子認命的往前走,先找村落住下吧。
神明不被四季困擾,嚴寒燥熱不入體,雖然她穿的單薄,但全身在這雪地卻不覺一絲寒意。
厚重的積雪被踩的咯吱響,嬌小的腳步一路鋪開。
她壓低帷帽,風吹著孱弱的身子,黑紗飄揚,玲瓏身段盡顯。
城主沒見著,自己還得在雪地里艱難求生。
走了許久,眼前除了稀疏的樹木就沒有其他東西的影子,她納悶,這又是掉到哪個旮旯角落去了。
前方雪中的白色逐漸開始染紅,血液似梅花般美艷綻開,阿芙洛一愣,順著血跡看去,果不其然瞧見個一動不動的小身影。
她趕忙提快腳步,蹲下身將滿身傷痕緊閉雙眼已經凍僵的孩子抱入懷中。
暖融的身子步步化解冰塊似的體溫,她撩開男孩額前的碎發,露出的稚嫩略帶嬰兒肥的臉蛋上,還掛著一道血長口子。
「追,就在前面!」
依稀有人聲傳來,阿芙洛神色一凜,將孩子穩穩護在懷中,風托著她前行,風替她掩蓋細碎的腳印。
懷中一隻小小的手輕輕抓住她的衣襟,溫熱的淚滴滴落下,透過薄薄的黑裙布料,貼合她的肌膚。
十幾個戴著面具的黑衣人趕到時,風吹雪已經將痕迹完全覆蓋,一群人機警的四處張望,雪地茫然。
「一群蠢貨,連個孩子都殺不掉。」
領頭人狠狠唾棄,握著劍柄準備繼續搜查。
「嘖,又讓他逃了,你們幾個回去告訴家主計劃失敗,小心應付晏家人,剩下的人跟我繼續搜。」
可是天空又飄起了鵝毛大雪,狂風呼嘯令人寸步難行。
領頭人臉色陰沉,雙手結印咒術展開,努力穩住身形一遍遍的試圖探查男孩的下落。
這邊阿芙洛抱著男孩進入了一個不大的山洞。
是她喚了只小松鼠幫忙找落腳處,起初屁顛屁顛的小松鼠把她帶回了自己樹榦里的小洞里,還殷勤的抱出松子給她,想招呼她進來坐呀。
阿芙洛:「……」
那這個洞她是真住不進去。
「小傢伙,不是這個。」
她一手抱著懷中的孩子,一手揉揉小松鼠毛茸茸的腦袋,一時哭笑不得。
它歪歪腦袋,突然眼睛一亮,蹦蹦跳跳七繞八拐的才把人領到這處小山洞。
洞里有枯枝,她生了火,小松鼠戀戀不捨又爬回了自己的樹洞。
阿芙洛往裡添著柴:「醒了就起來,說說怎麼回事。」
清越的女聲落下,有個小腦袋聳動著抬起來,他縮在邊角,青澀稚嫩卻精緻昳麗的面容,襯得似琉璃娃娃般,長相討人喜愛的緊。
圓溜溜的大眼睛滿是戒備,帶著不符合這個年齡段的陰鷙,剛成為術士沒幾天的他似乎因為剛剛的逃亡耗儘力氣,嗓音變得嘶啞難聽:「你是誰,為什麼救我,因為晏家?」
拿著枯枝翻動火堆的手一止,阿芙洛大驚,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家?
「晏家?哪個晏家?你叫什麼名字?」
她連嗓音都在顫。
男孩冷笑:「演技太拙劣了吧,還能有哪個晏家,這世上只有一個晏家。」
阿芙洛大腦空白:「你是晏秋……?」
只有七歲的晏秋扯動唇角冷然道:「是我。」
「……」
再給我一次機會,能不能把他丟回去。
沒有什麼是比這更糟糕的展開了。
洞外天色已經漆黑,繁星綴滿天,她完全放棄掙扎兩眼一閉不想再說話。
晏秋盯著頭戴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猶疑開口:「你……是神明嗎?」
一句話又把剛合眼的阿芙洛驚醒。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啊。
別亂給我扣神明的帽子,我遭不住你們人類的報復啊。
她真摯:「我不是,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過路人罷了。」
那濃密翹卷的長睫垂下,眼中情緒被遮掩,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麼態度。
祝巫你快修好,我要回去見城主!
這詭異到一切都像精心設計的過去,我是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晏秋緊抿唇瓣不說話,瘦弱的身子上全是傷痕,能撐到現在保持鎮定和清醒,對一個孩子來說,已經十分了不起了。
但不管怎麼樣,他還是啟唇:「謝謝。」
阿芙洛神色變得柔和,她勾唇:「嗯,收到了。」
這是七歲的晏秋,與神明的第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