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月下對酌
話還沒說完,她的唇上就覆上了一隻冰涼的手指。
龍臨淵湊近,認真的看着她。
「這件事以前不行,不代表瑾兒你做不到。」
「今日殿試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龍臨淵撤回了自己的手指,給了梁玉瑾一顆擁抱。
聲音輕柔的掃在耳邊,氣氛變得旖旎起來。
「瑾兒何必妄自菲薄,你已經做得比大多數人都要好了,女子科舉確實困難,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更應該迎難而上,否則不是背棄了初衷嗎?」
梁玉瑾輕笑一聲,龍臨淵這幾句話算是安慰到她心裏去了。
因為她也是這麼認為的。
即使前路鋪滿荊棘,她也已經決定要迎男而上,絕不退縮。
梁玉瑾輕輕推了推龍臨淵,「先吃飯吧,等會兒菜涼了。」
龍臨淵含着笑意點頭,兩人就這麼埋頭苦幹,很快就將桌上家常的三菜一湯,一掃而空。
梁玉瑾有些驚喜的看着連湯水都不剩的盤子,心中隱隱有些自豪之感。
「好吃嗎?我還以為會不符合你的胃口呢。」
龍臨淵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知為何明明這些菜都是最家常的味道,他卻打心眼裏不想剩下。
「當然好吃,瑾兒做的怎麼會不好吃?」
梁玉瑾嬌嗔地瞪了他一眼,打算收拾盤子,卻直接被龍臨淵握住了手。
「自會有人來收拾。」
「你瞧外面,今日月亮正圓,咱們月下對酌如何?」
梁玉瑾卻有些猶豫,畢竟上次發酒瘋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可是我……酒量不太好。」
龍臨淵的眼中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臉上卻是一本正經。
「果酒而已,多喝幾杯也沒事的。」
梁玉瑾只猶豫了那麼一會兒就同意了,畢竟這些日子一直提心弔膽,各種事情層出不窮。
到了現在才算是告一段落,有了休息的時間,偶爾放縱一次也無妨吧?
「好。」
竹屋外面的桌椅也全是竹子製成的,坐上去還有些冰涼。
梁玉瑾剛一接觸凳子,就冰的打了個寒顫,臉上的潮紅褪去,連剛剛的酒意也清醒了不少。
她側頭靜靜的看着龍臨淵的側顏,就那麼痴迷了。
龍臨淵是很立體的,因此會顯得十分深邃,再配上挺翹的眉峰,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味道。
他發怒的時候眉頭蹙在一起,身上帝王的威壓,讓人不敢抬頭直視。
但現在,月光灑在他的身上,鋪出了一層柔和的光影,硬生生的抵消了他身上尖利的刺。
立體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加不真實,彷彿下一秒就要跟着朦朧月色一起遠去。
梁玉瑾就那麼痴痴的看着他,心事不由自主的就說了出來。
「阿淵,有你是我之幸。」
龍臨淵轉過頭來的時候,梁玉瑾的臉上已經一片駝紅。
面前的果酒壺裏已經空空如也,但他只喝了一杯,剩下的都是梁玉瑾喝的。
他自然能夠看出自家小媳婦滿懷心事,所以才提出在月下對酌,只是為了給梁玉瑾一個發泄的機會。
但她全程都安安靜靜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果酒。
直到剛剛說出了那麼一句讓人臉紅心跳的話。
龍臨淵側過頭,徹底將整張臉暴露在月的光輝之下。
「瑾兒說什麼?」
梁玉瑾痴痴的笑了,隨即就趴在了桌子上。
這是喝醉了。
喝醉了的小媳婦兒顯得尤為安靜,連呼吸都是輕柔又綿長的。
只不過這次的呼吸有些溫熱,帶着淡淡的酒味,讓龍臨淵忍不住俯下身一啄,貪戀了這片刻的溫柔。
剛剛梁玉瑾說的那句話,他其實聽清楚了,只是一直高興的,不知如何回答。
這句話是代表小媳婦已經徹底接受了他嗎?
那能不能接受他這異於常人的身份呢?
想到這兒龍臨淵嘆了口氣,伸出手將梁玉瑾雜亂的發別在耳後。
「瑾兒,是我好運,才能讓你這樣陪在我身邊。」
「不只是今日,從今往後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咱們都要相伴,永不分開。」
兩人的身影在月色的照耀下重疊在一起,不分你我。
月光從兩人的腳下一直蔓延,直到燈火通明的丞相府里。
沐丞相一臉菜色,周圍是鮮艷粉嫩的裝飾,一看就是女兒家的閨房。
屋內幾位大夫輪番整治,血水換了一盆又一盆,沐丞相的眉頭也越發緊皺。
床榻上躺着一個幾乎看不出人形的影子,厚厚的被子一蓋,連起伏都看不出來了。
床上躺着的人臉色蒼白,潔白的脖頸上有一條長長的疤痕,深可見骨。
一位白鬍子老大夫走出了內室,到了沐丞相面前。
「大人,小姐已經藥石無醫,沒得治了。」
沐丞相握緊了拳頭,渾身都是壓抑著的怒氣,說話也像是從牙縫裏逼出來的。
「不管用什麼辦法,天珍地寶,還是百聞難得一見的藥材,都用上,只要能救回婉晴的命!」
沐丞相已年近七十,身形早已佝僂,連番的打擊讓他的頭髮徹底變得花白,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了。
沐婉晴無疑是超出他任何子女的存在,打小就勤奮,好學一點就通,他是將沐婉晴當成未來的國母在培養,不曾想落到了如今的下場。
讓他如何能夠忍受?
白鬍子老大夫嘆了口氣,搖搖頭進了內室。
床上躺着的沐婉晴已經徹底沒了呼吸,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也沒救了,更遑論是些藥材。
他只能頹然的施針,企圖給沐丞相帶來一絲安慰。
月的光輝越發明亮,透過窗帘灑進屋子,卻無法觸及到床上虛弱的身影。
這月光之下會見證世間最美的情誼,也會見證最痛苦的別離。
大夫的嘆息聲響徹內外,沐丞相終於鬆開了緊握的拳頭。
「別治了…別治了!給她留個全屍吧!」
屋內的大夫魚貫而出,沐丞相就那樣步履蹣跚地走到了床榻邊。
看着沐婉晴如今的樣子,他先是憐惜,接着就是鋪天蓋地的憤怒。
憑什麼?
憑什麼他一手輔佐的帝王翅膀硬了就要過河拆橋,導致他到了如今家破人亡的地步。
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