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野法師

野法師是從未在教會登記註冊，不接受教會管理的法師。

野果、野人、野男人等等……所以一個「野」字，道盡了法師們的艱辛。

教會對一切超自然力量都有極強的控制欲。

哪怕是教會內部，對魔法的學習都要進行註冊，像是兼修過冰系魔法的希爾妮德，她那小小的皮箱裏就有一枚小徽章。教會可以在必要的時候，通過這個徽章進行定位擁有者，確認其位置和狀態。而當徽章亮起時，持有者也必須立即前往最近的教會機構。

這個教會機構就是宗教裁判所。當某人被確認使用過魔法，察驗卻發現沒註冊時……它會告訴你，什麼叫做教會的暴力組織。

通過這種登記註冊的管理形式，教會掌握了所有法師的情況，方便打壓所有形成規模的法師團體，審核所有法師正在進行的研究，以確保整個群體是可控的，無害的。

一切法師的實驗室、交流場所、學習地點都被納入了教會的管理之中，至少從明面上來說，這些登記註冊的法師是接受這種局面的。

但是真的心服口服嗎？

法師需要進行研究，但很多研究方向和領域是不被教會接受的，例如精神、靈魂和死靈。哦，最後一種連法師內部都在反對。

誰也不想死透了，還被老朋友從墓地里叫起來聊天。因為死靈魔法會存在主僕區分，那感覺就像自己一覺醒來，發現脖子被拴個鏈子，自己的同事正牽着鏈子盯着你瞅。

比這種情況更糟糕的是，這個同事是異性……

所以，可以說教會在某種程度上鉗制了文化的繁榮，也可以說教會讓文化和超自然的發展看起來正經了一點。

順便一提，鍊金術師的光學也是被禁止的領域。

所以，整個野法師群體，一部分是為了反抗，一部分則是單純為了安安心心做自己的研究，不會被教會橫加干涉，所以躲起來偷偷研究。

根據這位年輕人的解釋，特琳娜了解了在這群野法師眼中，自己這個聖女候選人，為了增加自己競選的籌碼，是如何一步一步、抽絲剝繭出行省首府這個暗藏地下的野法師群體，又是如何一步一步逼得他們顯出原形，等待落網的——

「從三年前，您剛被分配到聖羅蘭教堂開始，我們其實就注意……不對，是您那時候可能就注意到我們了。一個修女，居然來這的第一天，就來市集買手工藝品，這如果不是敲打我們，表明知道我們的存在，還能什麼意思？」

「我沒有……」

「我們不知道您是從哪獲取了這份情報，但一段時間以後，您又不再過來了。所以我們放鬆下來，以為我們只是太過緊張，以為這僅僅只是非常、非常單純的巧合。」年輕人有些咬牙切齒，「但後來的事情表明，這只是您在麻痹我們，等待我們露出馬腳的計謀。」

「其實是沒錢了……」

「您確實等到了我們露出馬腳的時候，因為我們想要發展，就必須與外界有接觸。」

「哈？」

「前陣子出現了一個千載難逢的與王都搭上線的機會，我們可以藉助這個渠道，得到一些還在管控中的實驗材料。但我們沒想到，在我們已經遺忘的角落裏，還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盯着我們……」

「這……」特琳娜依舊處於迷茫中。

「你也看到了那個機會——畢竟您從王都被發配過來的，我們以為這只是您想要回去的佈局而已。但我們後來明白了，您其實根本不在乎那個機會，您只是想向當地的貴族們展示自己競選的籌碼罷了。「年輕人的表情有點苦澀，「破壞我們的計劃，只不過是順手而為的事情，直到那個人離開行省首府，您都沒再看過一眼。」

「等等……你說的那個……？」

「貝利子爵被調往王都，這是一個多麼正當、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派人跟隨、滲透王都。」

特琳娜有些明白了，野法師們眼巴巴瞅著的機會，自己給截胡了。

「教會行事還是一貫的霸道。我們的成員格林妮絲都已經做好了成為子爵夫人、前往王都的準備了。她是貝利的兒時玩伴，又美貌無比。但沒想到……我們籌劃了那麼久，甚至花費重金從裁縫大師手中購買的晚禮服，在您的手下連破布都不如……甚至，您的手下還是那次舞會前兩天才隨便挑選出來的……一個女僕。」

「露絲……？」

「那之後的幾天，您甚至還專門派那個女僕來市場炫耀勝利……」

「我沒有……」特琳娜堅決否認，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截胡這件事，又哪來的炫耀呢？

「別開玩笑了——咳咳！」年輕人對特琳娜這種含含糊糊的態度有點不滿，急得咳嗽了幾聲，「我們的確是失敗者，但不是傻子，正常人誰一買就是幾百金幣的手工藝品，還專揀同一種！」

特琳娜想起來了，那時候安排露絲去買手工藝品，但露絲並沒有什麼挑選的眼光。正好自己對品相也沒啥要求，反正都要獻祭給系統，就告訴她——隨便買。

拿回來時，自己直接對着袋子整個獻祭掉，根本沒想到單純的露絲會照着一種全部買光……

露絲這種買法，正常人一看就有問題的好嘛！

「我們後面對西蒙伯爵的滲透也失敗了……原本以為他開始疏遠自己的妻子了，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沒想到……」

特琳娜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年輕人在那自說自話，從貝利子爵到西蒙伯爵，從手工藝行會再到自己對他們的收購。

從她的認知上來看，這群野法師們可能真是在陰影中待久了，腦子裏沒有什麼更加高明的靈感了，導致他們前前後後籌劃的那麼多計劃……

給人感覺更像是在拉皮條。

人一旦遇到挫折，很容易就會陷入自我懷疑，所以到了最後，當精靈們的商品傾銷到行省首府，自己「趁火打劫」，收購他們的庫存時。

他們破防了。

野法師們以為這個魔女已經完全掌握了他們所有的情報，正像貓玩耗子一樣一步步調戲着他們。

而今天，自己去手工藝品店鋪轉悠了一圈，最後再前往宗教裁判所的行為，被他們理解成了，自己是來看老對手最後一眼。

幾個野法師背地裏一合計，決定自己主動站出來，只求放過大家。畢竟在這個教會掌控一切超自然力量的時代里，大家能躲過教會審查，有一個安心做研究的地方不容易。

大家都是良民啊。

特琳娜瞪大了眼睛聽完年輕人描述，大腦還陷入宕機狀態。

「我原來這麼厲害、這麼足智多謀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