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惜你不是女子
楊舜欽差點忘了，顧桓知是顧光的次子，自然也會出現在這種場合。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腳，故意無視掉腳底下貌美的貓兒，連一點眼神都沒給顧桓知。
後者從來沒被這樣無視過，當下便起了幾分興趣，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兄長與楊舜欽，暗自思忖著少年在自家兄長面前又是怎樣一副模樣。
為了不讓這場家宴太過尷尬，顧光的夫人王嫻倒是一直與張含芷有所交談。其他幾位有身份的妾室也跟著閑聊幾句，一時間，整個席間倒是瞧著其樂融融。
但楊舜欽清楚，這樣的平靜表面下，只怕是各懷鬼胎。
到底是權傾朝野的顧家，什麼山珍海味都跟流水席似的往上送。楊舜欽瞧著新端上來的海參不免有些眼饞，可那菜放在顧光面前，離他甚遠，他又如何能起身去夾，這未免太過失禮了些。
正遺憾間，侍女捧了一小碟海參端至少年面前。
楊舜欽迫不及待嘗了一口，只感覺一股肉汁混雜著海鮮氣息流入口中，鮮美無比。
顧言初瞧見少年吃得雙頰鼓起宛如倉鼠的模樣，不免嘴角含笑，吩咐侍女再取些海參予他。
這一來二去的，少年也發現顧言初的異樣，難免有些尷尬，可又實在捨不得那美食。
這傢伙彷彿有讀心術一般，每道菜剛端上來必會讓侍女分盛給自己。
如此這般，很難不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王嫻乃是顧言初生母，當下不由蹙了眉頭，淡淡道：「言初難得這麼照顧兄弟。」
楊舜欽心尖一顫，差點把筷子里夾的肉摔地上。
顧桓知添油加醋地開口：「倒沒見過兄長這樣照顧我。」
顧桓知的生母曹夫人向來謹小慎微，當下不冷不熱地瞧了兒子一眼，示意他少說些話。
潦草幾句，顧光不由將目光轉向一直默默無聞的楊舜欽。
少年不過十六七歲年紀，模樣卻與其母一脈相承，雖此刻他的臉上沒有太多神情，可偏一個眼波流轉，便讓人覺得他是在瞧著你。
顧光縱橫官場多年，見過太多美色誤人之事，當下撿了塊海參慢慢嚼了：「可惜舜欽不是女子，否則正好為言初說門親事，咱們兩家也算是親上加親了。」
楊銘笑了笑，也不知瞧出幾分來：「那可不成，女兒總是要嫁作他人婦，倒不如兒子能陪在為父身邊。」
這話似乎別有深意，只是楊舜欽聽不太明白。
不過這與他無關，他只要安安靜靜做個背景板就好了。
酒過三巡，這場家宴才算到了盡頭。時辰尚早，再加上府內有歌女舞姬助興，少不得請她們演奏些時興曲目。
楊舜欽吃得多了些有些積食，便借口在府內走動走動。楊銘以為小兒聽不慣他們這些大人講經論道，便也由著他去了。
府內燈火通明有如白晝，少年四處閑逛，心中嘖嘖稱奇。奈何這府邸佔地頗大，待到湖邊便有些疲憊，他靠在欄杆上，瞧著燈下聚集的游魚，一時有些出神。
若是沒有原主那番境遇，便讓他安心在此世做個世家公子，豈不逍遙自在。
少年隨手撿起一枚石子朝那湖中扔去，激起陣陣漣漪，神情頗為蕭索。
「舜欽不在席間，怎的偷跑出來又是這樣一番神情？」
猛然響起的聲音倒讓楊舜欽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朝出聲處看去，但見一人站在離他數步之遠的地方，燭光溫柔覆過眉眼，瞧著多了幾分溫潤公子的意思。
楊舜欽不知怎的，竟被顧桓知的容顏蠱惑得有了片刻失神。
這樣的念頭還未散去，那人竟是走到他面前來，突兀地伸手輕拂他的臉頰：「你還是多笑笑才好看。」
溫熱的觸感讓少年渾身過電般酥麻，下意識地便往後退，奈何身後便是那欄杆，眼見楊舜欽要翻下湖去時，冷不防身後多了一雙托住腰的手。
「當心些。」
語氣冷然不帶感情，正是顧言初。…………
楊舜欽好容易站穩，察覺到身後探究的視線只覺得頭皮發麻，他這是招誰惹誰了，怎麼出來避避風頭都能遇見這兩兄弟。
「兄長待舜欽的態度似乎和旁人不同，很難不讓小弟好奇。」
顧言初淡淡答道：「與其好奇這個，你倒不如好好準備秋狩之事，屆時讓姜家那位搶了風頭，少不得讓父親臉上無光。」
顧桓知的目光微微一跳，旋即安穩如常：「兄長說的是。」
言罷，拱手一揖正要離開，臨走前還非要刺一刺顧言初：「昨日永寧公主託人來問話，兄長不在府內便由我打回去了。公主對兄長的情意亦非一日兩日，若是兄長有意斷絕，還是趁早為好。」
顧言初神色一緊，但也沒搭理自家弟弟，反而拉著楊舜欽在旁邊的亭內坐下。
被男人的眼神盯著，少年渾身不自在，只想快些逃離，不得不開口：「表哥有何事？」..
這回總算叫對了，顧言初心底舒坦不少：「無事，只是想多瞧瞧你。」
楊舜欽乾巴巴地擠出一個笑容來：「我一切都好，不勞表哥費心。」
顧言初應了一聲，出乎意料地沒再為難他：「張夫人讓我來尋你，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少年本以為今日少不得要留在顧府上，如今聽來，實在是鬆了口氣。
回程的馬車上，楊銘該是累了，閉目養神半晌，冷不防地拋出一句話來：「舜欽，以後少跟顧言初來往。」
雖然是便宜父親，但說話總有威嚴在，少年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孩兒明白。」
可現在問題是，自己不想見到他，他卻像牛皮糖一樣黏著自己。
楊銘想了想，又補充道：「他若是糾纏於你，推脫便是。」
話音剛落，楊舜欽頓時有了找到救星的感覺，這哪裡是什麼便宜老爹，這就是親爹！
等他回屋睡覺后，張含芷才在楊銘面前開口道：「老爺，就算舜欽一時推脫，可我瞧那顧家大公子，可不是這麼容易就會放棄的。」
楊銘思忖道：「年輕人一時沉迷皮相也是有的，不如你……」
張含芷恍然大悟：「老爺的意思是說，讓我去尋幾個少年……」
楊銘咳嗽兩聲：「此事萬不可讓旁人知曉，需做得隱秘些。」
張含芷連忙應下，又苦惱道：「只願舜欽去太學讀書後能清醒些，別不小心也踏進了邪門路子里。」
楊銘冷然道：「他好歹是我的兒子，就算當不了高官封不了侯爵，也不會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
有了這句話，張含芷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