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燒薺菜面

刺耳的鬧鐘聲響起，寧沫睜開眼睛。「四點半，要去做評測了…」沒有過多回憶夢境，今年她都二十三了，總不能一直守着那點過去放不下。

起床換了身休閑裝，戴上口罩來到客廳，把上午那套從洗衣機里拿出來晾好。

對面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同樣戴着口罩的三個女生，跟寧沫相差不遠的年紀，都是在批發市場工作，賣服裝么，個個都是衣服架子。

秀氣嬌小的女生朱小倩，比寧沫還小兩歲，笑嘻嘻的喊了聲寧姐，算是打過了招呼。

長的明艷美麗，做個健康測評都要精緻的畫個淡妝，再戴上口罩出門的唐書瑤。

大長腿美女李明茗，狠狠踹了一腳她隔壁門。「哥，做健康評測了…馬上到我們這棟了，下去排隊」

她們隔壁住着四個男的。「吵啥吵，這不是還沒到我們。」個最高的李明銳，頂着一腦袋雞窩頭出來開門，邊撓頭邊嘿嘿直樂「亮子申請的物資通行證今兒就該下來了，這物價上漲的見鬼了一樣…把握好機會，說不定還真能撈一票。

寧沫沒多打量，直接開門進了電梯。這個城市，真的是寸土寸金，房租死貴。服裝批發市場又在市中心區，工資雖然不低，但打工人基本都捨不得自己個兒租房子。

市場角落各處都貼著招租小廣告。這種房間里有上下鋪，公寓加宿舍模式很受歡迎。認識的可以相約合租，不認識的也可以單獨租，房租均攤減少開支。

寧沫是和一個叫李景瑜的漂亮女生一起租的房子。她們的房間稍微小一些，沒有上下鋪，就兩張床，中間拉了天藍色拉簾。床前各有一個衣櫃，一張梳妝桌，角落裏還有個小冰箱。

r病毒初現，批發市場強制關門的時候，李景瑜就被在蘇州開4s店的男朋友接走了，所以現在這間屋子，就寧沫一個人住。

一棟樓的租客也不少，像她們這三室一廳，就住了八個人。一棟樓十八層，一層樓四戶人家，哪怕不是全租出去。有當地拆遷戶，或是買房的戶主，一棟樓也有好幾百號人。..

寧沫鬧鐘訂的不算晚，晚正式做健康評測，她提前一個多小時下樓，面前都排了老長的隊伍。

一米一個人，兩個大姐隔着口罩都沒忍住攀談。「儂家還有囤貨不拉？我土豆買的老多，都發芽了…也不知道咋弄嘞」

「哎呀，我昨晚剛在小區門口買了蔬菜套餐，老便宜了…一箱才七十多，就是搶的人太多了，沒一會兒就搶完了」

「昨天我在家帶孫孫，都沒聽到呦呵聲…儂說的那個貨車今天還來不來啦？」

「……」

好在如今是春天，頂着大太陽也不算難受，寧沫揉了揉發脹的腦仁。一箱七十多還便宜…好吧，她昨天晚上也出去看了。

蔬菜套餐內容幾乎差不多：西紅柿3個黃瓜3根，土豆3個，平菇一斤，小青菜7棵，青椒6個，胡蘿蔔2個，大蒜生薑各兩個，一箱七十多還真不算離譜。

好些地區，相差無幾的菜，賣兩三百的都有，相比較下，真的算是良心商家了。

如今做健康測評，基本錄入過信息，再完成樣品採集就行了。排在寧沫前面的幾十號人，不大一會兒就剩她一個，習慣了流程，配合大白完成工作，就可以回屋了。

寧沫回屋之前，又在小區里隨便溜達一圈，薅了一大把野薺菜，才心滿意足的回家去。

廚房裏，李明茗正在做飯，番茄炒蛋的香味兒瀰漫的滿室都是。客廳餐桌上擺了盤土豆絲，大個兒李明銳跟光着腦門一看就不是啥好人的張田亮，一人一碗大米飯，正在蹭吃蹭喝。

張田亮是李氏兄妹兩人的表哥，相約住在一起，也算是二房東了。旁的幾個都是後來合租進來的人，互相之間並不是十分熟悉。

當二房東有好處，也有壞處。

就如李明茗單獨租一室，是二千四，那麼招租的兩個人，每人收一千，自己只需要交四百。一間卧室四個床鋪，若是再招一人，她甚至能賺六百。

像李明銳張田亮兩人合租的房間，稍微大一些，六個床鋪。房租三千一個月，兩人合租一人一再招了兩人，也是收一千一個月，那他兩人分攤下來房租也不高。招滿六個人，就凈賺四千。

張田亮李明銳兩個沒少當二房東，有賺頭，也有風險，招不到房客就多出點。

寧沫回了自己房間，插上泡麵鍋，冰箱裏拿了雞蛋，順便點了點數量。「嗯…還不賴，剩，夠吃了」

煎上荷包蛋，加水煮開，拆了包康師傅香辣牛肉麵放裏邊，奢侈的用小鐵叉切根泡麵搭檔。加了調料蓋上鍋蓋悶兩分鐘，開蓋放入洗乾淨的野薺菜，再煮個幾秒，關火。

正吃着薺菜泡麵，客廳里三人聊天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還是亮哥有法子，咱們拿到通行證了，明天一早就去物資站批發一車…」李明銳聲音里明顯帶着興奮。

李明茗則是謹慎的詢問「亮哥有沒有熟人？這會兒去估計也不便宜，到時候可別再賣不出去，砸手裏」

這幾個都是在上海摸打滾爬了快十年的年輕人，有想法，也有行動力。

張田亮聲音有些跟外表不符合的憨厚。「何必等明天？今晚就行動，這會兒也才六點多點，出去拉一趟貨，就我那個小麵包車，也就裝個十幾箱，溜達幾個小區…有剩的明天再賣，不就成了。」

「咱三個說好了，本錢咱三均攤，車子我出。賺了分，你們兄妹倆，我。你們看呢？」

「……」

寧沫沒再多聽下去，好在她租的卧室雖小，卻有獨立衛生間。均攤下來房租一個月，有些小貴，勝在舒適。

耳邊花灑的水聲，遮擋住了室外的交談。她只有一輛小電動車，又沒有本金，聽來了那些生意經驗，又有什麼用。

寧沫屬於那種扎紮實實做事的人，沒有太多野心。儘管剛來賣服裝的時候，她也曾經夢想過，多學點經驗，多攢點錢，將來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店。

見識更廣一些之後，她已經沒那麼多感想了。何況她家那個情況，也不允許她衝動，有野心。

擦乾濕漉漉的長發，隨手翻了翻這幾天記錄下來，綠化帶里的植物，寫了滿滿三大頁紙。

其實還挺有意思，她從小就喜歡各種植物。父親剛生病那陣子，還在戶外挖過貓爪草，抗腫瘤，增強免疫力…

這個小區里，寧沫沒瞧見貓爪草，可能這個城市都沒有貓爪草這種植物吧，她有些想家了。

白天父母剛打過電話，晚上寧沫就夢見她家那一畝三分地。夕陽似火的傍晚，母親燜了只小公雞。一家四口坐在門前枇杷樹下…一人一碗手擀麵。

三月底四月初，枇杷果還有很青，偶爾有一兩個熟的，也早早的讓鳥兒啄爛嘗了鮮。不遠處波光粼粼的魚塘，小魚苗挽起陣陣水花。

寧沫父親生病這幾年，把家裏的老育苗池擴大了三倍，也養了一大棚平菇。春季大棚正空着，要到下半季才能養殖蘑菇。

這個季節她家的菜地里，大棚四周…魚池埂上，全是綠油油肥嫩的野薺菜。有寧沫小時候撒的種子，也有風吹來的，更多的還是野生薺菜，因為翻了塘泥，營養充足，長的茂盛。

或許是那碗紅燒薺菜面，太像家鄉的味道。她在似夢似醒間，又一次站在兩側漆黑一片的通道里。

難得的沒有彷徨，一腳邁出，站在光門裏的溫暖感受讓她瞬間清醒。過於亮的光讓人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