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十二節 夢境伊始

四天後。

轟的一聲巨響，屍王終於在最後一次爆炎術下轟然倒地。向小山般熊熊燃燒的骨肉投去最後一瞥，冒險小隊拖着筋疲力盡的身體，在一片無聲的黑暗中繼續行進。又走了大約兩里路，艾因維斯觀望了一下周圍環境，然後說道：「抓緊時間休息吧。」

話音未落，露比便以行動回應了他的提議，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伊諾利長長吁出一口氣，和阿卡蓮一起在附近的樹旁默默坐下。多多也從騎士懷中跳下，跑到抱腿而坐的少女身旁，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依偎着她。過了好一會兒，緩過氣來的露比開始滿地打滾大喊大叫：「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啦！！！那個瘋女人要玩弄我們到什麼時候？！」

聞言，伊諾利黯然垂下了頭。幾天前他已向阿卡蓮確認過，追殺他們的亡靈法師，正是與導師斯托卡師出同門、幾十年前被稱為魔法界閃耀新星的莎麗.德西！算起來，莎麗還是他和阿卡蓮同出一脈的前輩。

「在亡靈之心消失之前，會一直出現新的屍王。不過請不要氣餒，只要再堅持一下，堅持到離開森林……」伊諾利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這些話，他不知已重複了多少遍。如今大家都已是強弩之末，能不能在下一次屍王出現時全身而退，還是個未知數。

幾日前，他們第一次艱難地戰勝屍王時，還以為亡靈法師帶來的危機已告一段落。誰知幾個小時后，亡靈之心已再次聚集起附近的屍體，轉化為新的屍王。要知道，黑森林裏最不缺的就是屍體！意識到這一點后，他們嘗試過用各種方法摧毀屍王的能量核心，然而無論冰封火灼。刀切劍割。都不能對沒有實體的亡靈之心造成損害---事實上，也只有高階光明系法術或神術，才能徹底將其凈化。

幾天來，一行人最長的一次也只休息了六個小時。大多數時間，他們都在無休止地逃亡和戰鬥中渡過。除了緊追不止地屍王外，他們一路上還要隨時應付各種魔獸的威脅，而那個不知藏在哪個角落的亡靈法師，更不啻於一把高懸於頭頂的鋒銳利劍！頻繁的遭遇戰對他們的體力造成了重大負擔，能夠支撐到現在。已實屬不易。

「好想好好睡一覺……」癱在地上的露比喃喃說着，不到半分鐘，便已進入無夢的睡眠。艾因維斯從行囊中抽出薄毯，蹲下身幫自家小姐蓋上，隨後，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大家，都到極限了嗎？

藉著照明魔石的熒光，銀流瀉地少女從幾位同伴臉上讀出了深深的疲憊。她抬起頭，透過樹冠的間隙仰望夜空。迷失森林的夜空。永遠都是漆黑一片，能夠指引方向的星光和月光，都被不可知的神秘力量盡數吞噬。對於誤入此地的普通冒險而言，這裏無異於一座永遠也走不出的巨大墳墓。

不知過了多久，陷入淺眠的阿卡蓮被輕微響動驚醒。她微微抬眸，剛好看到露比揉着眼睛走向林中地黑暗。正欲起身的艾因維斯臉上閃過猶豫。最後還是輕聲提醒道：「快去快回。」

時間在墓地般地靜寂中遲緩地流過。阿卡蓮默默看着目光不斷掃往某個方向地騎士。紫瞳中流露出淡淡地關切。負責警戒地艾因維斯已經連續幾天未曾休息過。雖然表面上與平常並無二異。但從那雙佈滿血絲地眼睛中。不難看出他極力掩飾地疲倦。還有當日留下地穿透性肩傷。儘管阿卡蓮已用最後地生命元素加速了傷口地癒合。然而由於得不到休養。傷處始終未能好全。阿卡蓮已不止一次看到。騎士在戰鬥中一閃而逝地痛苦表情……

「艾因維斯。」

聽到少女地輕喚。騎士略顯驚詫地回頭望來。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嚴肅冷硬。

「你地肩膀。怎麼樣了？」

艾因維斯愣了一下。轉了轉肩膀后沉聲道：「不礙事……多謝關心。「那就好。」阿卡蓮淡淡移開眼。雖然還是禮貌中透出疏離地語調。但從騎士微閃地眼神來看。對方已不那麼抗拒自己。不知怎地。僅僅是這一點變化。已讓她感到很安心。

這時。不遠處傳來地一聲尖叫突然撕裂了夜空地寧靜！艾因維斯猛地跳起身。二話不說便衝進了濃稠夜色中。被叫聲驚醒。伊諾利觸電般彈起。看了看四周后慌張地問道：「怎麼回事？！」

「好像是露比……」

「快去看看！」

不出幾秒，伊諾利已召喚出照明光球，與阿卡蓮和多多一起切開凝固地黑暗。很快，他們接近了聲音傳出之地。

「小心！」突然出現的洞口讓沖在最前面的伊諾利險些收不住腳。被阿卡蓮及時拽回的青年拍了拍胸口，正要說出感謝的話，忽然聽到洞底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小蓮蓮小多多還有小白兔嗎？」

伊諾利雙眼被驚喜點亮，急忙回道：「是我們！露比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不小心掉下來扭到腳。啊，痛！」

「艾因維斯先生呢？」

「……我在。」坑底響起騎士鬱悶的聲音。

見只是虛驚一場，匆忙趕至的兩名施法不禁鬆了口氣。幾秒鐘后，被阿卡蓮召喚出來的光球快速向洞中飄去。

「看到你們了，請再忍耐一下----」一邊說着安慰的話語，伊諾利一邊吟唱起風系法術，正在這時，一股強烈的危險預感同時爬上幾人背脊。阿卡蓮下意識回頭，只見照明術的範圍之外，正漂浮着十幾對幽冷的綠光。

糟糕，是變異黑魔狼……

阿卡蓮心中一凜。這些貪婪兇殘的傢伙，是黑森林中最讓人頭疼的魔獸之一。極快的速度和超高的魔法抗性，使她和伊諾利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盡滅這些餓獸。如果戰鬥中它們掉進洞裏的話，後果就不可想像了！當機立斷，阿卡蓮急聲對伊諾利說道：「你下去，我引開它們。」

說着，她一把將伊諾利推進洞中，隨即迅速回手向蠢蠢欲動的魔狼群扔出一個火球術。驟然爆裂的火球似乎震懾住了魔狼，然而下一刻，兇猛的怪物們已撲了上來！

「剎那，先別出手。多多，跟我來！」

其他人不在，多多就可以放開手腳使用空間術。這樣一來，就算不能殲滅敵人，至少脫身不成問題……

如此計劃着，阿卡蓮連續扔出各種瞬法術，將狼群的注意吸引到自己身上。同時，利用風系輔助法術和瞬閃術拉開安全距離，將咆哮的飢餓凶獸們帶向另一個方向……當第一縷微弱的光線透進樹林的時候，林間的戰鬥正如火如荼。新的一天，除了持續的厄運，一夜未歸的少女也為陷入苦戰的數人心頭蒙上新的陰霾。

「可惡，蓮去哪了……」露比連甩幾鞭，通紅的眼中映出剛將一棵大樹折斷的屍王。她吐出一口血沫，再次向那位不再有求必應的女神祈禱。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森林上方，一個漂浮在半空的紅袍身影正俯瞰著前方的景象。

「咯咯，紫色的……梅洛斯的夢境，好多好多……很美吧，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