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美人

傅謹深一時半會兒沒說話。

劉阿姨膽戰心驚地用餘光打量傅謹深半晌，不知道這會兒自己該不該繼續說。

「行，我知道了，」傅謹深最終只低低地說出了這麼一句，「你去忙吧。」

劉阿姨連聲說好，趕緊起身去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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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沅在看劇本的時候就已經做過心理準備了，但拉開衣櫃的一剎那，冷不丁看到那麼多服裝，額角青筋還是忍不住跳了跳。

這裏是如玉的房間，衣櫃裏面陳列著一整排的衣服，掛起來分成兩列，左邊都是常服，拍攝平常出行的時候穿，右邊則是清一色的旗袍，這就是羅春樓的特色服務，旗袍不僅會提供給漂亮的女店員，也會提供給水嫩好看的男店員，如玉就是。

羅春樓在劇中是家奢侈店，但贊助廠商也非常大手筆，黎沅草草一數，光這裏的就有十好幾套，每一件款式都不一樣，有顏色比較素的，也有大紅大紫的，有高叉低領的，也有中規中矩不怎麼露的，雖然旗袍本身設計出來是給女子穿，但黎沅不得不承認，劇組找來的幾個男演員都很合適，定妝照看起來賞心悅目，完全沒有違和感，這麼一比較，作為主角的兮燃和洛行反倒是過於樸素了。

花街里這麼多QINGSE服務店，不弄得博人眼球一點，是吸引不到顧客來的。黎沅以前拍的貧窮劇組，一整部劇拍下來所有角色換的衣服湊不到如玉一個，《降魔傳》光是一個配角都有這麼多備用的服飾。

梳妝台上擺着男士專用的護膚品和一些簡單的化妝品，有時候應得要求描一描眉，潤一潤唇紅，帶了點女子的脂粉氣。

院子外面傳來聲音，黎沅站在窗頭看，現在正在拍攝洛行和兮燃的部分，從他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全。

街道上蹲了一群乞丐，那些都是找來的真乞丐，經常守在街道角落，等著店家收攤倒剩飯的時候來搶，導演覺得這一幕可以利用，所以就都找來了。

羅春樓里負責倒剩菜剩飯的人是兮燃，幾分鐘后，一個身形嬌小的人提着半米高的桶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呂凝佳穿的簡單的麻木衣服，挽著袖子露出兩條細細的手臂，這麼看其實兮燃跟呂凝佳光從外形上簡直就是十足十的像了，都是一副小白兔似清清純純的長相，一看就討富人喜歡，劇中的徐家兩兄弟都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黎沅這種反而還比他更帶有攻擊性。

傅謹深沒看上呂凝佳可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凌正町和凌御都這麼喜歡他。一想到凌家那兩個害死自己的人，黎沅就在心底冷笑。

呂凝佳把桶費力地舉起來，往外面的潲水車裏倒，被蹲在外面眼裏發射狼光，一哄而上的乞丐嚇得連連後退，桶也摔到地上了。

黎沅看得出來呂凝佳眼底那抹無所遁形的厭惡，很快呂凝佳就強忍着不適，朝着視線的盡頭張望。

一個髒兮兮小孩模樣的乞丐縮在馬路邊——那就是洛行所在的地方。

他沒有和其他乞丐一起衝過去搶剩飯，而是蹲在那裏死死地瞪着他們，路過的大人看他可憐，扔了幾個銅錢，但小孩也沒有撿，依然死瞪着潲水車的方向，看起來怪滲人的。

兮燃起身回房，再出來時手裏多出了幾個饅頭，朝小乞丐招了招手，乞丐眼裏的陰狠和沉鬱頓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小狗似得朝兮燃跑去，接過他手裏的饅頭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兮燃看他一眼，提起木桶就回了院子，小乞丐嘴裏塞著饅頭，眼巴巴守在門邊，一直到看不見兮燃的身影，也還是站在那裏，沒有離開。

「卡！好了好了，今天狀態不錯，繼續保持！」導演喊道。

黎沅的眼底儘是驚訝之色，白寧修這種水平的演技，簡直可以壓過絕大多數的成人演員了，現在都這麼卷？卷到能感受到來自10歲小孩的威脅？

但黎沅對白寧修的喜苗苗。

主演的戲份結束，馬上就該到他們這些羅春樓的小角色了，黎沅也趕緊從衣櫃里取出自己待會兒要穿的衣服，趕到樓下找造型師。

走到樓下，黎沅出乎意料地看見一個熟人，又是震驚又是喜悅道：「柏青俊！」

柏青俊正乖乖站在造型師面前，兩隻手平舉著，讓對方給自己整理腰帶，聽見黎沅的聲音便回頭一望，同樣露出高興的神色，黎沅幾乎能看到他飛快搖晃的大尾巴：「傅沅，好久不見了。」

「原來導演說的新朋友就是你啊？」黎沅走到柏青俊面前打量著，不由得笑，「這身衣服挺適合你的。」

柏青俊嘿嘿直笑：「我還高興能接到這個劇呢。」

很多劇組的配角演員都是臨時加的，不像主角那麼將就，得提前好早就發佈，有時候拍著拍著中途就叫過來了，黎沅早上到片場時就聽見導演在說，只是沒想到是柏青俊。

黎沅前段時間跟柏青英相認，但還不知道柏青俊知不知道自己就是以前很照顧他的黎沅大哥，所以試探性地問道：「你跟你哥哥怎麼樣了？」

「大哥最近半個月都不在國內，我好久沒見到他了，」柏青俊疑惑道，「我哥哥怎麼了嗎？」

看來柏青英還沒說，但這樣也好，讓柏青俊知道也不知是福是禍，黎沅回答：「沒什麼，我就問問。」

柏青俊長得比他大哥還高，黎沅一米七八，柏青英只比他高一點，柏青俊卻要比黎沅高整整半個頭，果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強，柏青英所飾演的徐岩，人如其名，就像岩石一樣沉默堅硬，同時也是徐家三兄弟里最高大的一個，只不過性格和柏青英相反，又呆板又遲鈍，而且不會打扮自己，整日陰沉沉的，徐家的侍女都不喜歡這個二少爺。

柏青俊的目光落在黎沅搭在手臂的衣服上，觀察了一陣，問：「這是旗袍嗎？」

黎沅的臉不由得一紅，不自在地咳嗽兩聲，回答：「是啊，生平第一次穿這個，估計很怪異吧。」

「你穿什麼都好看，」柏青俊說道，「別擔心。」說着說着，他的臉也是詭異的一紅。

黎沅總覺得這個氛圍怪怪的，還好造型師及時插話：「清俊，你這差不多了，過去準備吧，傅沅該你了。」

「好。」黎沅點點頭，柏青俊趕緊朝着副導演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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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兒！你先進房，可別讓他們搶了先，快去！」

「怎麼有人把我的衣服弄皺了！」

門外聲音嘈雜得很，如玉一覺睡醒，還以為自己睡過了頭，結果看窗外，還是黑乎乎的，太陽都沒露出來。

如玉揉揉眼睛打開門，聽見外面的男孩催促着前面磨磨蹭蹭的那個：「快點快點，徐少爺他們來玩了！去晚了就拿不到錢了！」

「哪個徐少爺？」如玉還沒睡醒。.

「還能是哪個？當然是東家的徐大少爺！」在這裏沒人敢稱呼他們的全名，男孩又道，「聽說不僅徐大少爺，徐三少爺也過來了！今天可真是個發財的好日子！」

「你別拽我了，我衣服都沒換，現在去有什麼用。」如玉被拽來拽去，忍不住抱怨道。

上回他在那房裏等著把自己賣掉的徐大少，等到吃中午飯了人也沒過來，最後有個人過來報信說徐大少爺在和冉家古董店談生意，沒空，可算是狠狠地掃了他的面子，如玉現在連看都不想看到他。

把年輕男孩打發走，如玉剛想鑽回床上，就被陳姨從床上揪了下來：「哎喲我的個天，你這臭小子怎麼還在睡覺！趕緊給我過去！」

陳姨像個陀螺，在房間里又是拿衣服又是找化妝箱，把睡意朦朧的如玉從床邊推到梳妝台：「徐大少爺好不容易來了，咱們趁機把初夜的事兒跟他說一聲。」

如玉扯著嘴角在心裡冷笑，人家又不要，硬湊上去做什麼。

不過陳姨不知道徐奚喜歡兮燃，否則她肯定連夜把兮燃打包好了送過去，徐奚畢竟跟徐情不一樣，他是嫡長子，身份顯赫，要是徐奚來贖身，價格肯定比徐情高出好幾倍，羅春樓送出去一個大少奶奶，算是門面有光了。

如玉被陳姨趕出房間，打着哈欠朝着外面走。

走了沒幾步，他就聽見庭院裏有聲音，這聲音很眼熟，是他們一個女店員的聲音。

「你做什麼！非禮啊！救命——」

如玉走過去，看見一個高壯的男人矗在院子裏，臉漲得通紅，他面前就是羅春樓的女店員，叫雨芳。

「出什麼事了？」反正如玉也不想見徐奚，索性在這裏混一會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