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乞巧節

明硯看過來時，裴煜正好要從馬車上下來，他掀開帘子先是看到江允禾在街上快步走著，而後才看清前邊的人是蕭淮，彼時蕭淮嘴角噙著笑，手裡上下拋著一個兜袋，仗著自己身高腿長，大邁一步叫她追上好幾步。.

裴煜不由得嘆口氣，趁蕭淮走過車前，長臂一撈把他手裡的東西提走，他二人身形差不多，四目相對彼此都看對方不是東西。裴煜懶得搭理蕭淮，拿著兜子大跨步走到江允禾身前，本想把袋子拿給她，但提在手裡才發現挺沉的，便順道幫忙提到錦和閣里。

「無趣。」蕭淮抱臂停在大槐樹下，背靠著裴煜的馬車，直接留在了外面。

他有意落在後頭，看著二人相伴走進房內后，才略低垂下眼，豎起耳朵捕捉身後的動靜，方才從氤霞布莊出來后，他就警覺人群中有人暗中盯梢，守了著許多日，終於有動靜了，蕭淮舔了舔嘴唇，心下躁動起來。

今日乞巧節，來長芙街逛集市的人很多，錦和閣里蓉娘跟何菡心忙碌著，趙雯昕難得也出來了，她對這些女子喜愛的東西都不甚懂，便來來去去的給何菡心打下手，取貨、取包裝的紙盒、打掃客人散落在地上的垃圾，也忙得腳不沾地。

陳海原本在院子里的八角亭里靠著休息，見趙雯昕來了，也不補覺了，頂著兩個大黑眼圈，跟著趙雯昕穿梭在一堆鶯鶯燕燕里幫她拿東拿西，他身形高壯，一眼望去本就突兀，且又斂了捕快肅殺的氣息笑呵呵遞兀自跟在一個姑娘後頭幫忙，引來不少女子暗暗注目。

江允禾跟裴煜進來時，正巧看到陳海跟著趙雯昕忙前忙后樂得合不攏嘴，周遭一應女子投向他的目光都半分察覺不出來，只顧看趙雯昕。

「舅母說行川如今穩定許多，就攆了雯昕出來，日日呆在家裡等行川無事了她倒要憋出好歹來了。」裴煜笑著說道，把裝著銀兩的兜子拿去櫃面交給何菡心，又隨手替江允禾把放在架子高處的竹篾笸籮逐個取下來，拿到屏風后的桌子上擺著。

笸籮里是晾了許久的冷皂，江允禾跟何菡心前前後後做了近十種不同配方。

「正好今日乞巧節，柳嬸子送來許多巧果，一會兒讓雯昕她們也歇會吃巧果。到了晚上咱們也去放蓮花燈罷。」她說著在每個笸籮里選了些邊角料，分別試著在盆子里用水打濕，塗抹在請河邊的漁家娘子專門編製的細小網袋上，放手裡揉搓，基本都能搓出細膩蓬鬆的泡泡來，還伴著淡淡的花香，十分好聞。

「好，就去放蓮花燈。」裴煜笑答，原本他只是站在一旁看，見她把各色的方磚一樣的東西用細細的棉線切成小塊，選些碎塊沾水搓了搓，就變成如雲般輕柔的泡沫，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

綿密鬆軟倒挺有趣的，比尋常皂角出的泡沫要細膩，還怪好聞的。

江允禾忙著試皂，看到裴煜在旁邊學自己也拿切碎的小塊放到盆子里揉搓著玩，當即捉了他做工，取來本子跟筆塞到他懷裡，她每測一種皂，就將使用感受描述出來，讓他記到本子上，這樣下次做皂就有依據做調整了。

難得她給自己派活，裴煜格外認真仔細，一手捧著冊子，一手提筆，跟在後面飛速記下她說的內容。

明硯就在這時走了進來，他附在公子耳旁小聲說了幾句，裴煜皺起眉頭轉頭看了看外邊，蕭淮正靠著他家馬車閑散地看天。

「知道了，你按他說的做吧，先到外面跟陳捕快說一聲。」裴煜吩咐完明硯，繼續轉頭幫她記錄，也沒提明硯說了什麼。

江允禾看著明硯轉身出去找陳海，然後陳海把手裡的東西給趙雯昕放好，轉身繞過櫃面，到後邊的屋裡去了。

那屋是元清清藏身的。

宋聞要盯的人開始行動了？她抿了抿嘴唇，轉頭去看裴煜，見他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必驚慌，做自己的事就好。

江允禾定了定神，外面人多，的確不能太反常叫人覺出來，便繼續轉身做自己的事情，但多少分了些心，幸而今日子奕跟星衡都在學堂里還沒回來，希望一會兒若是有人來尋事，宋聞留下的人都能招架住。

她正想著，耳邊傳來趙雯昕的聲音。

「允禾，菡心說今日人多，咱們晚些閉門，晚飯估計得輪著吃。」趙雯昕從屏風外探頭進來說道。

「嗯，知道了，你來幫我一塊兒包上這些皂吧，過幾日就能上架了。」她笑著把人拉進來，分了幾個笸籮到趙雯昕面前。

其他人倒還好說，趙雯昕不知道元清清的事，江允禾擔憂一會兒若是有人進來尋事她被套出話來，乾脆讓她進來待在自己身邊，順便幫忙把切好的皂逐一包起來，外面則交給蓉娘跟何菡心。

幾人分開忙碌著，陳海去到屋裡沒多久，明硯也趕著馬車走了，外面的槐樹下只有蕭淮一人。

臨近申時，逐漸入秋下午的日頭已經沒有那麼烈，來錦和閣里買東西的人沒有減少反而還在增多，何菡心忙得幾乎腳不沾地，但生意好做便也不覺著累，加上有蓉娘在，成交變得格外容易，這一天的功夫，比前十幾天加起來賺得都多，她還想著趁今日生意好，開門到日暮。

誰知事不如人願，她剛剛把一撥客人的賬結完，不到一盞茶功夫，大堂里就闖進來幾個鬍子拉碴的大漢，左右怒目瞪視、威嚇正在買東西的客人，還出手調戲貌美的小姑娘，不多時就把人都給嚇跑了。

打頭的漢子不是最壯碩的，但面目猙獰狠厲，一隻眼閉著，眼皮上橫著塊大疤，嘴角也往下耷拉著，待手下把人都清退後，才大搖大擺地走出來，手裡的大棒槌一揮，帶倒一排長几椅子，上門展示的物品也都滾落地上，瓷器碎裂，脂膏口脂糊了一地都是。

「誰是這裡當家的？還不快給爺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