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裴家秀才
幾人面面相覷，那婦人先憋不住走近江允禾，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哎，這是允禾丫頭吧，大姑娘了，我都不敢認了。」
說完又轉向江富貴，端著笑說：「她二叔，我裴家老嫂子呀。這是我那個中了秀才的兒子，裴珏，那個是二房舅家的表妹，趙雯昕。」
「珏兒，雯昕，這是江家二叔，快叫二叔！」
江富貴去過裴家一次，認得裴母鄭氏，多年不聯繫人突然來家裡他也有些懵，聽到那姑娘喊人，才回過神來寒暄道：「上回去大文村，珏哥兒在學上沒見著，一轉眼孩子們都大了。」
待趙雯昕喊過人，婦人見裴珏還沒出聲兒，只愣怔地瞅著江允禾，面上有些不悅，撇著嘴角猛地將他拉到身邊，暗掐了一把兒子，催他喊人。
裴珏心思被他娘撞破，連忙收回視線，合手挨個作揖，「江二叔好，允禾妹妹好。」
說完又忍不住偷瞧江允禾，先前照面她牽著個孩子，又走得快，他沒怎麼看清，竟沒想到這個和他訂了親的江氏女，生在農家還能有這樣一副好容貌。
唯一讓人不喜的就是冷著個臉，這以後到了他屋裡肯定不能如此，沒趣還晦氣。
娘原本說給他娶江氏女，後來又說裴煜的表妹更好些，這次娘又說了，趙雯昕到底是個蠻的，日後恐難拿捏，且家裡實在沒法子了，他還是得娶江氏女。
他總歸聽娘的准沒錯。
如今一看，這江氏女容貌還算出眾，可堪相配。
江允禾見裴珏直勾勾地盯著她看，沒忍住瞪了回去。
裴鈺正趁兩家長輩在一旁寒暄，肆無忌憚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江允禾來，彷彿在品評一件成色不錯的私有物件，見她瞪眼，也朝她挑了挑眉毛。
她被這油膩的孟浪之舉引起一陣惡寒，卻不能像教訓王宏德那樣出手打一個不過看了她幾眼的秀才，還是跟她訂了親的秀才。
她還指著保個好名聲，日後方便做些買賣賺錢的，半點不想折在裴珏身上。
江允禾想轉身避開裴珏的視線，裴鈺上前一步攔住她，偷偷覷了一眼江富貴沒往這邊瞧，便大著膽子自顧自小聲說起來，「你家長輩如今可是江二叔跟江二嬸？他們給你備下嫁妝了么？我手頭現用的筆還是好些年前的容月軒的綠檀羊毫，也該換一換了，寶金閣的紫檀狼毫就很不錯，我想著到時候你嫁過來也正好買支新筆。」
見江允禾不搭理他，裴鈺又轉到她另一側，繼續說道：「我看你家房子也挺大的，夠住，你知道的，我娘年紀大了，我不想讓她再給人漿洗縫補這麼辛苦，房子咱們可以不另外購置了。」
江允禾聽他越說越下頭，直接甩開人快步去給拄著木棍的趙雯昕搬了把椅子，腦子裡退親的念頭逐漸強烈。
裴鈺不知哪裡惹到她了，他不過是想買支筆罷了，這世間多少女子用自己的體己銀子供丈夫多年苦讀且都毫無怨言，況且他早年就中了秀才，日後的前途可不一般，這江氏女真是見識短。
他想追上去與她理論，又見她去了趙雯昕身邊，看趙雯昕虎了吧唧地坐著，他回顧起這個悍婦前陣子日日在他家院里舞刀刷槍，一時有些不敢上前，幸而母親喚他過去，他甩甩袖子轉身走了。
江允禾眼見裴鈺這般舉動，哪裡還肯嫁他，便趁裴母領著兒子四處觀看江家的房子時，把二叔請到一旁，小聲說道：「二叔，裴家原就一直擱置著這門親事，如今突然上門來，怕是另有所圖。若是他們提起親事，我想退了。」
江富貴驚訝地張了張嘴，這可是別家求都求不來的好親事，「允禾你聽二叔說，這是門好親，別像從前那般凈瞎想戲文上什麼情投意合，那都是虛的，過日子得講實在。」
「二叔，我不是為著這個，您想想，阿爹發喪時他家都不曾來過，如今剛說大文村遇了水災他們就來了，您就不覺得這裡頭有些……」
江富貴打斷侄女的話，苦口婆心勸到，「裴家多年不聯繫是不該，但誰家沒有個難處，何況人現在不是來了么。允禾你還小，不清楚這裡頭的道道兒，就說裴鈺是個秀才這事兒，光是免去的那部分稅賦……」
江允禾看著江富貴的嘴一張一合，又看向在二叔家院里四處轉悠不時往她家院里張望的裴家母子。她突然意識到，沒有逼到眼前的痛處或險境，很難說服二叔舍下秀才身份能給家裡帶來的便宜，去為她考慮。
況且她在村裡已算大齡未嫁女，在家中長輩看來，首要之事是將她嫁出去。
她立馬轉移策略，只要能拖延一陣，她就有機會弄清裴珏母子的意圖，讓他們退親。
「二叔，那其他的暫不說，我爹的孝還有大半年呢，我這個時候也不適合嫁人。」江允禾趁江富貴喘口氣的功夫，撂明了不願嫁的態度。
二叔吁了口氣，無奈道：「唉，我看看再說吧，你一個姑娘家注意些，嘴上別老掛著退親退親的，叫人聽去了對你不好，總之二叔不會害你……」
叔侄倆話沒說完，原本躲在裡屋生悶氣的二嬸吳氏一把撩開門帘，哎喲哎喲的喊將出來。.
「哎喲，今早喜鵲就在門前叫呢，我說要有貴人來呢，這不秀才哥兒就來了呀，親家喲，稀客、稀客呀。」
二嬸吳氏笑呵呵地拉了裴母的手，先前的憋悶一掃而光，喜氣洋洋就差沒喊出親家母來了，又沖跟在江允禾後頭的江子奕揮手。
「那什麼，小奕，快去把你允蘭姐姐和子珩哥哥都叫回來，讓她到屋裡也見見珏哥兒，這都沒見過的。」
又忙不迭地指揮江允禾，「你去灶房做幾個菜，這親家帶著珏哥兒來，怎麼也要熱熱鬧鬧一起吃個飯才是。」說完趕緊帶著裴母進屋，又瞪了江富貴一眼不許他去幫忙。
江富貴一聽，沒忍著就埋怨起婆娘來，「你這不是為難孩子嘛，她能做什麼吃的，晚些我再出來做就是了。」
吳氏哪裡肯答應，她本就等著看江允禾鬧笑話，當下轉向裴母，一臉誠摯，「這丫頭從小跟著她爹上山挖葯，一個女娃子長這麼大連飯都不會做。這人是嬌貴了些，我像她這麼大的時候，早做上一家子的飯菜了！」
又橫了江富貴一眼，「你就慣著她吧，日後嫁人了你也上門給她一家子做飯不成？不會可不就更得趁機會學咯！」吳氏說完，滿意地在裴母臉上捕捉到了一絲嫌棄，裴家能看上這樣的兒媳才怪。
江富貴悻悻然地止住了腳步，跟著進了正屋。
江允禾從前喜歡待在實驗室里搞配方，燒火添柴或許還行，做飯她是真不會。
若直接撂挑子不幹，別的不怕，就怕萬一引得裴母藉機提起她爹曾經的救命之情，當場可憐見的收了她，那就真把自己搭進去了。畢竟當初她爹選裴家結親，原就是看重他家哥兒讀書都厲害，日後有前途，捎帶她過上不用自己燒火做飯的日子。
江允禾瞅了眼除了自己以外，僅剩在院子里的趙雯昕，在麻煩傷患和逮江允蘭之間果斷選了後者。
磨磨蹭蹭地翻了遍二叔家的灶房后，江允禾成功攔下雀躍著小跑進門的江允蘭，把她拽到灶前，「裴家來做客，二嬸說讓你做幾個菜，我去劉二叔家打酒。」
說完面不改色地取了個裝酒葫蘆出門。
江允蘭不疑有他，畢竟家裡人都知道江允禾做飯難吃得要死，她就不一樣了，娘喊她回來又讓她做吃的，肯定是想讓她在裴家哥哥面前露一手。
她挽起袖子就開干，等她得了裴家喜歡，那還有江允禾什麼事，最後秀才娘子肯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