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舅舅

門衛室的大爺打完電話后，柳葉和周仁義耐心的站在第五紡織廠大門外的樹蔭下等人。

如今正是酷暑天，即使不動，柳葉也熱出了一身汗。

加上這兩天乘坐過火車染上的臭味，柳葉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熏臭了的鹹魚。

她暗暗在心裡想著，等到了舅舅家，說什麼也要先去洗個澡。

等了沒一會兒，門衛室的大爺從窗戶探出頭來，沖二人喊到：「人來了！」

柳葉急忙起身，透過鐵門的柵欄朝第五紡織廠里看去。

遠遠的，她看見一個又高又壯的身影，向著大門處跑來。

雖然看起來有些胖，動作卻很靈活。

這個模樣，倒是和她幼年時對舅舅的印象對的上。

在這個所有人普遍都缺衣少食的年代，自家舅舅居然能保持這樣「富態」的身材，想來家裡的條件應該不會差。

柳葉正想得出神，趙大剛已經來到了大門處。

「喬叔，誰找我啊！」

趙大剛徑直走進了保安室里，一邊抬手擦著額頭上的滾滾的汗珠子，吞咽著口水，一邊向門衛大爺詢問著。

他一接到電話就從食堂一路小跑過來，可把他熱壞了。

「喏，就是那邊的小姑娘。」

門外大爺朝著柳葉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

趙大剛聽了這話，猛地有些奇怪，還在想什麼小姑娘會找他。

等到他看到了柳葉的臉，一時間愣住了。

他盯著柳葉的臉，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像是震驚、像是懷念、又像是欣喜。

趙大剛看了許久都不做聲。

柳葉只好自己開口。

「舅舅！我是柳葉，是你的親外甥女，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柳葉朝著趙大剛展現了最甜美的笑容。

柳葉一笑，趙大剛這個中年壯漢，幾乎要哭出來。

看見這個孩子的第一眼，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妹妹。

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模樣，臉頰上的那兩個酒窩，與妹妹完全一樣。

可是理智告訴他，這個姑娘不可能是自己的妹妹趙雪蘭，她早就因病過世了。

「你是小葉子？」

柳葉簡單的自我介紹了兩句，趙大剛立刻認出了她。

「是啊！我就是小葉子……」

「小葉子」這個小名，是趙雪蘭對她的稱呼。

自趙雪蘭去世后，她再也沒有聽過。

如今被趙大剛一喊，柳葉還有些恍惚。

「喬叔，麻煩你開下門，這是我外甥女！」

確認了身份后，趙大剛立馬向門衛大爺催促到。

雖然他還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她。

可是天氣這麼熱，烈日幾乎要將皮膚灼傷，他要儘快帶著這個孩子回去。

有什麼話，可以回去以後再慢慢說。

「好嘞！我這就給你開門。」

門衛大爺摸出鑰匙，打開了大鐵門。

柳葉先走了進去，緊接著，坐在不遠處樹蔭下的周仁義也走了過去。

剛剛趙大剛和柳葉二人相認，他特意給二人留下了空間，沒有上前打擾。

「這位是？」

趙大剛不解的看向身姿筆挺的周仁義。

「這是周叔叔，多虧了他，要不然我可找不到你。」

柳葉立馬解釋到。

「同志，你好！我叫周仁義，是個乘警。」

周仁義也跟著介紹自己。

聽完后，趙大剛更疑惑了。

柳葉怎麼讓乘警給送過來了？

「同志，咱們先回家去，這天氣太熱了，我怕孩子受不住。有什麼話，咱們回去了再說。」

周仁義當然看出了趙大剛的疑惑。

「好好好，先回去！」

趙大剛連連點頭。

這麼熱的天，別說是柳葉受不了，就是他一個大男人也扛不住。

於是，在趙大剛的帶領下，三人向著第五紡織廠的職工宿舍走去。

第五紡織廠是個大廠，在廠區里，配套了所有的生活設施。

學校、醫院、澡堂子、副食店……應有盡有。

住宿區在西邊的位置，與廠大門遙遙相對。

趙大剛領著柳葉和周仁義，走了足足十幾分鐘，才走到了住宿區。

住宿區是幾棟六層高的筒子樓，從外表看起來很是破舊。

紅磚砌成的外牆，有些斑駁陸離，低矮的地方，還被調皮的小朋友畫了些簡筆畫。

筒子樓前，拉了數不清的繩子，繩子上掛著顏色各異的衣裳。

才剛剛走近，一個在屋檐下搖著蒲扇的女人就向趙大剛搭話。

「趙師傅，這麼早就回來啦？」

如今不過是下午的三點多鐘，還沒到下班的時間。

女人好奇地打量著趙大剛身後的柳葉和周仁義。

「嗯……回來有點兒事……」

趙大剛平時是個活絡人，和誰都能說上兩句話。

可是現在他急著帶柳葉回去，又對柳葉的到來充滿疑問，只是隨便應付了女人一句。

很快，他就領著二人去了二樓最靠裡面的一間房。

這個房間很是狹小，面積不超過二十平，滿滿當當的擺滿了東西。

這麼小的空間里，卻擺了兩張床。

一張雙人床，和一張上下鋪的床。

還有柜子、桌子等傢具。

「舅舅，我能不能先去洗個澡？」

本來就一身臭味，又頂著大太陽走了一路，汗水把衣服都打濕了，柳葉現在就想洗個澡。

「當然可以，中間水房旁邊就是淋浴間。」

趙大剛一邊應下，一邊拿出一個大號的紅色塑料桶，將熱水瓶里的熱水倒了進去。

「小葉子，你先將就下，等到了晚上澡堂開放了，再去澡堂好好洗一洗。」

「嗯！」

柳葉虛虛的應了一句，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乾淨的衣服和毛巾后，提著紅桶去淋浴間了。

「周同志，真是麻煩你送我家柳葉過來了！」

柳葉剛走，趙大剛立馬給周仁義倒了一杯水。

「不麻煩不麻煩，唉！小柳也是個可憐的……」

周仁義接過水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大剛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這件事，說來話長，你先坐下來，我慢慢告訴你……」

周仁義向趙大剛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接著，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完完整整的告訴了趙大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