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準備

等姐弟倆回到家中已過了午時，卸下車架，小慕林就帶着啰啰出門吃草了，慕禾叮囑了句別跑太遠，就隨他們去了。

她自己則轉身拎着個籃子去了隔壁，許家隔壁住着老少祖孫倆，老奶奶原就是福元村人，後來嫁到了鎮上。前幾年老人突然帶着小孫子回了村裏，據說兒子媳婦過世了，家裏只剩一老一少，在鎮子上又擔心守不住家業，乾脆把房子和鋪子都租出去了，回鄉過活。

兩家住的近，來往也多。許父進山的日子裏，老奶奶也多少幫着照料家裏，因此，平日裏許父也經常給祖孫倆帶些小獵物打打牙祭。

「三奶奶~」許慕禾提着籃子直接推開院門。院子裏，三奶奶正在撿拾曬好的菜乾，直起腰笑問，「是小禾啊，你們姐弟倆上午出門去了？」

「誒，過幾天不是要走了嗎，剛帶林兒去鎮上添置了些米面，還給您帶了點水果，您嘗嘗。」籃子裏放着六個大大的蘋果，果皮通紅油潤，散發着蘋果特有的清香。

「哎喲，怎麼好拿過來這麼多，留一個果子嘗嘗就行了，其他的你拿回去給小林兒吃。」這果子看着就不便宜，三奶奶推脫著不肯收。

自從知道許家要全家北遷，她真有些不捨得，鄰里鄰居住了好幾年，兩家也是常來常往的，這一走只怕再是沒有見面的時候了。

「沒事兒，您留着吃吧，家裏還有，也是今兒剛好遇到了，說是從別的州府運過來的，品種不太一樣，味道酸甜的很是可口。」許慕禾把果子都拿了出來，其實這就是她農場里出產的紅將軍蘋果，空間倉庫里還一堆堆的，根本吃不完。「三奶奶，您這會兒有空閑嗎？給我幫忙搭把手？」

啥事？做麵條？行，這就走着。

回了許家以後，有了三奶奶的幫忙，半袋子的麵粉變成了長長的細細的麵條。麵條被拿到院子中央的竹竿上懸掛起來晾著。

三奶奶一開始還勸說一次不要做太多，天熱做多了放不住，糟蹋糧食。等看到生麵條直接晾乾，頓時想起自己平時曬的菜乾蘑菇干，也禁不住誇道，「這個方法好，晾曬好了能存放得住，吃的時候煮著也方便。」

「是呢，之前就見有人這樣做過，只要不見水能保存很久，路上煮個麵條能省不少功夫。」許慕禾甩了甩胳膊，揉面擀麵還真是個體力活。「三奶奶辛苦您了，晚飯您別做了，留在這一起吃吧。」

「不留了，磊磊早上就說要吃大包子，我早就把餡弄好了，回去和點麵包了就得。」三奶奶擺擺手，「一會兒包好了給你們拿過來。」

好吧，晚上有包子吃，那她也不用做飯了。

接來干點啥？

炒豆子磨面，炒油麵茶。

炒好後分別裝到袋子裏，加了開水沖泡均勻就能喝了，簡單實用又有營養，特別適合出門旅行的人。

吃着三奶奶送過來的包子，沖了兩碗油茶，姐弟倆的晚飯就這麼打發過去了。

白日裏在外跑了一天的小慕林早早進入夢鄉，慕禾還挑着夜燈縫製油氈布，直到實在困的睜不開眼了方才吹燈睡下。

感覺睡下沒多久，就聽到院子裏響起一陣陣的聲音。

「得兒，得兒」

許慕禾睜開眼睛，透過窗紗外面的天色也剛蒙蒙亮，門口傳來輕微的摩擦聲。

起身打開房門，探進來一個大大的腦袋。眨巴着眼睛在屋裏四處張望。

「找林兒？」

「得兒，得兒」啰啰搖晃着腦袋回應着。它剛剛去找過了，林林不在東屋裏。

只見屋裏頭的床上，一個用被子捲成的毛毛蟲蠕動了兩下，床帳里伸出一隻手臂搖啊搖，

「我在這裏～」

許父昨晚上沒有回來，小慕林就睡在姐姐這邊。

你們這大清早就出去？

慕林慢吞吞地起身穿衣，推著啰啰的大腦袋出門，「啰啰每天都要趕早出門，吃最新鮮的帶着露水的草葉。」

可真講究！

好吧，今天又是美好而艱辛的一天。加油，忙起來！

整個上午和面切麵條，蒸完後分成團，用油炸成速食麵餅，接着調料粉加豆醬炒制，速食麵的調料醬出鍋裝壇。

下午殺雞，鹽漬，煙熏風乾雞。

一天的時間就這樣忙過去了。

晚飯燜了一小鍋米飯，雞雜加了一點自製的調料醬，小孩子吃的眉開眼笑。

連着兩天艷陽高照，前天曬在院子裏的挂面也干透了。姐弟倆正忙着收面，院門口走進一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漢子，布衣短褐，風塵僕僕。

壯漢就是許家爹爹許父，背着竹簍，提着一隻山羊回來了。

「爹爹~」

姐弟欣喜的放下手裏的活計，趕緊端盆倒水，又進屋拿手巾和換洗的衣服。

許父將山羊放到一旁，解下背簍。梳洗過後，從簍子裏拿出一包葉子打開，裏面是三支已經處理乾淨的人蔘。個個根形完整，參根也重。

「每一株都有七八十年了，可惜了，再長幾十年就更好了。」

即是如此，現在有了這三支參，之後他們的生活也不會太糟糕。

「你們姐弟倆也沒出過遠門，此次要跟着為父受苦了。」雖然北遷移民的徵召對象只有許父一個人，但他卻不能丟下兩個沒長大的孩子。

「爹爹不用擔心，這兩天我準備了不少東西，足夠咱們路上用的，也苦不到哪裏去的。」許慕禾並不擔心，只要物資供應充足，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行吧，既然閨女都說話了，許父也就放寬心態，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比什麼都強。然後將人蔘用盒子保存好，待得北上路過大的州府再賣個好價錢。

山羊剝皮開膛，剔骨切塊。羊腿和羊肉抹上粗鹽，掛到鍋灶上方煙熏。羊排和羊椎骨焯水后加了豆醬小火慢慢燉著。

許父聽閨女說需要幾個竹筐，當下從廂房拖了竹子劈劈砍砍，竹條在他手裏很快被編成大小不一的筐子，剛好能裝下家裏的各種罈罈罐罐。

「在鎮上訂做了爐子？」爐子還用定做？在許父印象中，爐子就是類似火盆的存在。

許慕禾解釋了下她特別定的爐子的用處，「明天就可以去取了，我還想着找木師傅把車廂改一下。」

需要帶的東西很多，雖然騾車承重的問題已經不需要考慮了，但如果沒有合理的收納，車廂的裝載空間真的有限。

而且路上難免會有錯過宿頭，需要在野外過夜的情況，車廂需要重新佈置才能安置下姐弟兩人。

許父之前真沒有考慮過這方面，主要是他以前出門走鏢，大傢伙都是大男人，哪怕錯過宿頭，無非是在火堆邊躺一晚。他還想着，如果真遇到這種情況，讓兩個孩子跟着睡野地里，吃苦受罪的，他這個當爹的想想就心疼。

「改，好好改，明天一早咱們就去。」但凡能讓孩子少受罪，花多少銀子他都不心疼。

卻說第二天。

一早吃過飯，一家子趕着騾車去鎮上。

許父畢竟不同於小慕林，騾車剛出院子，他就察覺到了異常。

哪裏不對呢？

啰啰行走的步伐特別輕巧，四肢踩踏有力，慣性律動協調中帶着優美。行進時甚至不需要拉扯韁繩，它就能主動躲避障礙和道路分支。

坐在車轅上，明顯感覺到身下的車架沒有起伏顛簸之感。走了多少年的坑窪土路，卻突然像行走在主城池的青石板路上，不，或者說，比走青石板路更平穩。

許父有些疑惑，是錯覺嗎？不是，是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的。這絕對不是錯覺。

許父也是曾經走南闖北過的人，有些見識和閱歷，也曾聽說過不少奇聞異事。如今擺在眼前的奇異現象，他倒也沒有太慌張。

想到慕禾接連着開竅般的行事，他篤定，這事兒跟他家閨女有關，只怕她真是遇到某些不可明說的奇遇了。

為什麼這麼篤定呢？

馬騾的怪異之處自不能說了，聰慧機靈的動物他在深山裏也見過，不誇張的說，有些動物甚至比一些人還聰明。

但，車架的問題就大了，在這麼顛簸的滿是土石旮旯的路上還能如履平地，簡直是神仙的手段。

然而，此時，許父想的卻是，以前常聽講古的老人對傳奇的描述都是，不可明說，心知肚明，不能言表。所以，他是不是也要心中有數卻裝作不曾察覺，以免壞了閨女的運道？

不得不說，許父真的很會腦補！

對於騾車減震的事兒，許慕禾並沒有要隱藏的意思。在她看來，日後朝夕相處的，自己免不了會露些痕迹，那倒不如一開始就半真半假的編一套說辭，也就不需要遮遮掩掩的行事。

可她哪能想到，許父腦補的厲害，明明察覺了蛛絲馬跡，卻偏偏面上接受良好，甚至一副原該如此的模樣，倒是讓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許父當然不會問，他忽視所有的不合理，不關注，不疑惑，睜隻眼閉隻眼。反正閨女是他的，就是有些運道和奇遇，那也是他閨女。

卻說此時，騾車已經穩穩的停在了鎮上的木匠鋪前。

許父招呼姐弟倆下車，關於車廂怎麼改還是讓閨女自己個跟木師傅講。

車廂里靠窗的一側打幾層架子，再用木板做成隔斷。架子最底層放置各種罈子罐子，中上層放置衣物被褥和方便拿取的零碎物件。

車廂里一側的木凳拆掉，換成可以開蓋的木條箱，只在木箱上面鋪層墊子，可以照樣坐人，也完全夠小慕林在上面躺平。

車廂最里側的位置，做成可摺疊拉伸的背椅。打開支架便能將背椅拉平，寬度剛好連着一側的木條箱變成一個平面，大小也足以夠兩姐弟休憩使用。

當然，車廂外部也是不能放過，車頂安裝了四條檔板，用來放置木柴。車廂尾部加裝了幾個支架，可以固定放置兩個箱子，這就是所謂的後備廂，用來收納爐子廚具和木炭器具等。

另外，類似於車廂中央的矮木桌需要抽屜，可以摺疊的木桌椅等等。

木師傅很有耐心，對小姑娘提的種種要求沒有拒絕，點頭應着，「都能行，這些活計簡單，如果不講求工藝雕刻的話，一個時辰就能完活。」

不用雕花，結實耐用就好，一定要做好固定。

「沒問題，小老兒多少年的手藝，保證做好幾十年不壞的。」

接下來就等木師傅給車廂改裝的時間，父女三人帶着啰啰去鐵匠鋪取爐子。

鐵匠師傅也是第一次做這種爐具，見他們過來取，還特意當面給試了火，直誇爐子比灶台還好用。

許父一臉自得的付了尾款，爐子當然好用，這可是他閨女設計的。

去雜貨店買了適合小爐子用的陶罐陶壺砂鍋，和鹽糖調料等等。

待三人在鎮上吃過午飯，木師傅已經將車廂改造完成了。新加裝的木板打磨得很細緻，上面還刷了一層清油，如果不細看，就以為這就是原本的車體樣式。

改造超乎想像中的好，車廂現在特別寬敞，矮桌被固定在廂體中央，桌子的四面皆有抽屜，桌面上有一個圓形凹槽，剛好可以卡住小爐子底座，非常實用。

車廂驗收后，許父給木匠師傅付了工錢，套上騾車回家。車廂經過改裝自重增加了不少，再加上後備箱的兩個鐵爐子，但騾車依舊不緊不慢，輕鬆平穩。

許父此時又有了新發現，然而，沒必要大驚小怪，這很正常！

明天就是全家啟程北遷的日子了，三人回到家后就忙着收拾打包，一些大件需要提前放進車廂。..

小慕林幫着許父將院裏的木柴挑揀了打成捆，放到車頂用草繩固定，又去廂房裝了一筐木炭，放進後備箱。

罩着竹筐的各色罈子罐子也被放進車廂，擺進車廂，然後是打包的衣服，裝袋的米面糧食，分門別類擺。

又在廂門處放置了一隻大水瓮，趕路的日子人和馬騾都離不了水。

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就起來燒水做飯，小慕林依舊帶着啰啰出門找嫩草，這是它在這片山林的最後一頓美餐。

許父將行李被子整理好送進車廂，水瓮加滿水封好。廚下的鍋碗瓢盆也都一一收進後備箱。

騾車空間畢竟有限，有太多的東西帶不走，有些不舍，但又無可奈何。

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有期許，才能有不舍的情感。

人生也總要向前看，哪怕顛沛流離，也要心向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