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俠之大者（下）
花子期對着她的背影喊道：「我絕無挑釁師太之心。我知道師太報仇心切，但我義父絕非血花案的真兇。三日之後，我一定會把真相查出來，還師太一個公道，也還義父一個清白。」
聖嚴師太並沒有回頭，只是落寞的回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是我聖嚴武功不濟，無法為死去的師妹報仇。我聖嚴師太有負於師傅，有負於師妹，有負於峨眉。」
她說完這句話就朝遠方走去。此時正值黃昏，落日的餘暉把她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竟越發顯得有些孤獨凄涼。
眾峨眉弟子見師傅遠去，也紛紛散去。
屠一笑忽而大笑起來，然後瞪着花子期道：「沒想到花公子的武功如此出神入化，本座佩服佩服。」
花子期笑道：「能得屠教主如此盛讚，花某人榮幸之至。」
屠一笑道：「我實在不知花公子是如何破了聖嚴的那一劍的。因為那一劍本已沒有任何破綻。」
花子期笑道：「屠教主難道也躲不過？」
屠一笑道：「那一劍自然難傷到我，但是我也絕破不了那一劍。我只能躲。」
花子期笑道：「有時候躲避也未嘗不是一種進攻的方式。」
屠一笑的眼睛忽而亮了，他似乎已明白花子期是如何破了那一劍。他話鋒一轉，忽而說道：「花公子可別忘了咱們之間的三日之約。」
花子期笑道：「絕不敢忘。」
白龍左使蘇鸞冷哼一聲道：「如若查不出，你應當能想到會有什麼下場。」
白龍右使蘇鳳看着花子期，冷笑着，然後又手比做刀往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花子期笑道：「二使放心，我絕不會拿我義父和我的性命開玩笑。」
屠一笑道：「那我們恭候花公子的佳音。」
他轉而又回頭向慕萬雄道：「慕兄，沒成想你堂堂一代宗師還需要門下弟子來出頭。」他的語氣之中充滿了譏笑。
慕萬雄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睛裏分明閃過一絲哀傷。他又看向遠方，似乎在思索着什麼事情。
慕雪道：「屠教主連我爹爹的徒兒都奈何不了，又怎配來與我爹爹作對。」
屠一笑大笑道：「花公子乃人中龍鳳，無論他做誰的徒弟，都是那人的榮幸。」
慕雪譏笑道：「聽聞屠教主手下高手如雲，不知道可否有如我師兄這般的弟子。」
白龍右使蘇鳳忽而笑道：「小姑娘你看我怎麼樣？」
慕雪笑道：「不男不女，不怎麼樣。」
蘇鳳陰沉着臉道：「你再敢多說一句不敬的話，我就撕爛你的嘴。」
慕雪笑道：「一個人長得不男不女已經足夠令人討厭，要是再口中噴糞，那簡直更加令人討厭至極。」她嬉笑着轉頭對花子期道：「師兄，你說對不對呀？」
花子期笑道：「師妹說的對極了，不過——」
慕雪道：「不過什麼？」
花子期道：「不過倘若他真是一位女人，那該如何？」
慕雪皺着眉頭道：「若是真是一個女人，那她豈非永遠嫁不出去。」
花子期疑道：「為什麼呢？」
慕雪道：「因為哪個男人會願意娶這麼一個母老虎為妻子呢。」
她說完已格格的大笑起來。
蘇鳳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她本想出手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但她知道有花子期在，她根本得不了手。
她當然不想嫁不出去，她更不願承認自己是一個母老虎。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
有時候女人能知道在什麼時候閉嘴，不僅能省掉男人的許多麻煩，也能省掉自己的不少麻煩。
屠一笑喝退左使，道：「慕兄的徒弟了得，女兒也是如此伶牙俐齒。真是讓人羨慕。」
慕萬雄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道：「屠教主一直不離開，難道還有什麼其他事情嗎？」
屠一笑笑道：「知我者，慕兄也。本座的確正有一件要事要與你商議。」.
慕萬雄冷哼一聲道：「若是屠教主要取消六月那場決戰，就不必再說了。」
屠一笑忽而又眯起了眼睛，他那雙狹小的眼睛之中驟然射出一股寒氣逼人的光芒。他一字一頓的道：「慕兄莫非已決定非比不可了嗎？」
慕萬雄道：「此事關乎著天下人的禍福，老夫不得不戰。」
屠一笑道：「好一個關乎天下人的禍福，難道你真的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嗎？」
慕萬雄朗聲道：「大丈夫生在世間，本就應當有所謂有所不為。」
花子期、小楓聽完慕萬雄的話，內心陡然像是有一股熊熊烈火一樣燃燒了起來。他們看着慕萬雄，內心竟有種說不出的敬仰之情。
屠一笑道：「你難道甘願承受全天下人的誤解？」
慕萬雄道：「慕某隻求無愧於心。」
屠一笑大笑起來，道：「好一個無愧於心。」接着他又道：「慕兄既然刻意要進行這場生死之戰，那本座也一定會奉陪到底。」
慕萬雄道：「屆時屠教主若是敗了，不要忘記了咱們之間的約定。」
屠一笑再次眯起了眼睛，狠狠地道：「你怎知敗的一定會是我？」
慕萬雄沒有說話，但他的嘴角卻在抽動。他的神情嚴肅，似有萬千言語要說。但他終究一句話也沒說。
花子期看着義父，內心湧出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佩服、敬仰、擔心、苦澀雜交在一起雜陳。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義父這麼做到底值得不值得。假如生命都已不復存在，身後的偉大又有什麼意義？更何況這偉大也並非每個人都能體會，都能理解。
但世間之事倘若只顧個人的得與失，那又怎麼能稱得上偉大？
有些人也許註定就不是為了自己而活。他們活着的意義僅僅只是想要天下人過得太平、幸福而已。義父是這樣的人，他自己當然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屠一笑和白龍雙使離去的時候，他本想叫住他們。但是話到嘴邊，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看着他們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金黃燦燦的夕陽之下，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當然不想要義父和屠一笑決一死戰。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他已暗暗下定決心，要把這所有的真相公之於眾，他要昭告天下，還義父一個清白。
小楓看着屠一笑的背影，忽而道：「屠一笑當真有那麼厲害？」
他的語氣還是那麼的冷漠，那麼的自信。
花子期拍了拍小楓的肩膀，沒有說一句話。但小楓知道，花子期已經給了他答案。只是他本人不想承認這個答案而已。
他永遠不會承認這個答案，因為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那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