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忽悠李斯
待李斯從馬車上下來，落腳已經是靖王府後院了。
李斯跟著趙德繞過九曲迴廊，來到了靖王府的一處偏殿。
殿中擺了一張小方桌，桌上擺了兩副酒杯一碟青梅，桌子中央的那爐炭火，淡藍的火苗慢慢舔舐著上面酒壺的底座。
李斯一路上都在思考為何靖王要單獨秘密約見自己
自己到了又該如何面對靖王，
出來之後又該如何與其餘朝臣解釋。
李斯看著殿中男人的背影，容不得繼續思考，躬身道：
「李斯，拜見靖王殿下！」
謝雲轉身朝李斯笑道：
「李大人，來來來，快坐。」
「嘗嘗本王親手摘的青梅味道怎樣！」
李斯落座，忍著酸吃完了一個青梅，強擠出笑容回道：
「酸甜可口，實在是下酒佐餐的聖品。」
謝雲提起酒壺給兩人的酒杯倒滿酒水，笑道：
「李大人不愧是吏部尚書，為人處世真有一套啊！」
「如此酸澀的青梅你居然吃得下，還被你誇出花了。」
「真是給本王面子！」
李斯面色一黑，你這靖王太不地道了，就是要坑我啊！
謝雲話鋒一轉，接著說道：
「不知道李大人，能不能再給本王一個面子，說說剛剛張丞相和你說了什麼？」
李斯剛想要否決自己從來沒有和張良說過什麼，就看到身邊趙德意味深長的眼神。
李斯定了定神，說道：
「本官確實和張丞相說了些事情，不過本官答應了保密。」
謝雲沒有因為李斯的拒絕而氣惱，反而舉起酒杯，朝李斯敬酒道：
「好，本王敬李大人品行高潔！」
李斯尷尬地干下杯中黃酒，回道：
「靖王殿下謬讚了。」
謝雲給各自酒杯滿上黃酒，看向對面表情毫無波瀾的李斯，笑著說道：
「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
「龍乘時變化，猶人得志而縱橫四海。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
「李大人作為吏部尚書，主管大乾大小官員升遷一事，想必對天下人有著更加詳盡的認知，請李大人說說，大乾有幾人算得上真英雄。」
李斯不假思索地回道：
「當今陛下年輕有為，行事謹慎，樂於學習，廣開言路，未來定然是千古明君。」
「本官認為，陛下就是英雄。」
謝雲嗤笑一聲，不屑地說道：
「李大人說出這句話你自己信嗎？」
「謝鈺那小子色厲內荏，還需好好打磨，才夠資格成為一位合格的皇帝，至於千古明君，這輩子都是沒戲了！」
李斯目光閃爍，平靜回道：
「左相大人兩朝元老，兵法、政事、文采無一不精，被先帝譽為千年不世出的天驕。」
「左相大人可為英雄。」
謝雲擺了擺手，回道：
「呵呵，張良確實厲害，我不得不認同他謀略無雙！」
「但是張良守成有餘，進取不足，一把年紀了，塚中枯骨，不可為英雄！」
李斯想了想，繼續說道：
「右相諸葛大人，為人處事，文韜武略方方面面都不輸張丞相，而且正值壯年，進取心十足，定然是未來大乾的頂樑柱，將帶大乾登上新的高峰。」
「我認為，諸葛大人，當得上英雄的稱呼。」
謝雲眼睛微眯，散發出危險的光芒，
「諸葛亮雖然有能力，可是疑心病太重，控制欲太強，難成大事。」
李斯緊接著說道：
「那白起將軍呢？當初帶著十萬大軍以少敵多，大敗金遼兩國聯軍，坑殺四十萬人，將金遼兩國打得向大乾稱臣，不可畏大乾英雄！」
謝雲搖了搖頭，笑道：
「白起確實軍事能力非凡，可是他太過天真，政治覺悟基本等於零，只能算作軍事天才，還算不上英雄。」
李斯微微皺眉，繼續說道：
「鎮守西域的霍去病將軍，三敗倭寇的戚繼光將軍，號稱謀略無數的太傅房玄齡，三者可稱英雄？」
「三者只在各自的領域稱得上天才，但還不夠資格說一句英雄。」
謝云云淡風輕地回道。
李斯沉吟片刻，看向謝雲，緩緩說道：
「請恕本官愚鈍，不知天下還有誰敢稱英雄。」
「不知靖王殿下認為，天下誰是英雄？」
謝雲沒有直接回答李斯的問題，而是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李大人你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愛喝酒嗎？」
「因為很多人要戴著面具面對各色人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可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來。」
「因此，人們藉助酒，在醉時說真話，保持靈魂的清醒，找回原本的自我，否則，一直活在虛假的世界里，遲早將忘了自己是誰，成為慾望的傀儡。」
謝雲紅著臉，高聲道：
「在我看來，朝堂之上，都是這等戴著面具的偽君子。」
「都是為了權力為了名聲之輩，偏偏故作高潔，打著為國為民的名頭，讓人覺得噁心。」
謝雲話鋒一轉，犀利的雙眼看向面色沉重的李斯，神情略帶欣賞地說道：
「而唯有你，李斯，活的坦蕩，活的真實，是一個真小人。」
「你從一個胥吏坐到吏部尚書的位置，其中的種種打壓同僚，媚上欺下的手段可是不少見啊！」
「你從來不會為難自己，從不壓抑自己的慾望，毫不遮掩自己對於權力的野望。」
「最讓本王欣賞的是，你是法家學派的擁躉，你內心一直有著踐行法家學說的理想。」
「你有變革的野心，你也有變革的才華，可是你缺的是變革所需要的權力！」.
「能力，野心，性情俱佳，本王十分欣賞你。」
「因此，天下英雄一個半，你算半個！」
謝雲的話語如同一把刀子，將李斯的內心一刀刀剖析，讓他的內心展露無遺。
李斯眼神複雜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在對方那鷹隼般銳利的目光下，他陡然升起一種從身體到靈魂被對方看透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