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該留下多少錢

「好，我可以把顧安留下，你也不用跟着我去！」

王春華被顧瑜氣的腦袋發暈，卻不得不承認，顧瑜拿捏住她了。

如果顧瑜真的把她懷孕這件事捅出去……

她想起了生產隊那些被批鬥過搞破鞋的人，嚇得渾身都在打顫。

她無意識間捂住自己的腹部，咬緊后槽牙。

顧瑜隨手甩開她的手，向後後退一步，抱臂聽她後文。

王春華深深呼出一口氣，乾咽喉嚨：「但是，顧蘭要跟着我走，至於錢……」

她捨不得那些錢啊！

可是如果不給錢，這畜生還真可能去告發她。

「我給你和顧安，這已經是家裏一多半的錢了。」

顧瑜聞言只覺得可笑。

「三百。」顧瑜淡聲道。

王春華：「我哪有三百！」

顧瑜眼瞼微垂：「四百。」

王春華氣急敗壞：「我說了沒有！我一百都沒有！」

顧瑜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抬起眼瞼：「你要我說出你手裏到底有多少錢嗎？既然這樣，那就給我一千……」

「我給你四百！四百！家裏沒有那麼多了，昨天帶顧安去醫院還花了一大筆！」王春華心口氣的發悶。

她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卻不敢再繼續和顧瑜討價還價了。

顧瑜深情冷厲，唇角翹著：「好，四百。」

討論完這件事，顧瑜一句也不與王春華多說，轉身離開，卻沒有回房間，而是去了廚房一趟，煮了兩碗粥，又單獨給顧安的粥打了份蛋花，才端著回了房間。

一進去，便見顧安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門口，見她進來，當即便開口。

「姐姐，你回來了。」

顧瑜將自己的那一份先放好，才端著粥來到了床邊，一抬手，用勺子一點點給顧安喂粥。

「姐姐，我們是不是不用跟着媽媽一起了。」

顧安「嗷嗚」一口吃掉顧瑜喂來的飯，眨了眨幾乎與顧瑜如出一轍的杏仁眼，眼皮耷拉着，聲音也奶里奶氣的。

「嗯，你以後跟姐姐一起。」顧瑜眸子一顫，輕聲道，「小安想和姐姐一起嗎？」

顧安昂着小腦袋看顧瑜，眼裏都是親昵。

「想！姐姐！我以後保護你！」

顧瑜將最後一勺喂進顧安的嘴裏，伸手摸摸他軟乎乎的小肚子，眉眼柔和。

「好，以後姐姐就靠我們小安保護了，不過，小安現在身體不好，要好好養傷哦，所以就先讓姐姐保護你一會兒，可以嗎？」

顧安點頭如搗蒜：「好好好！」

*

這邊顧瑜和顧安溫情相處，那邊王春華與顧蘭卻爭吵不休。

顧蘭氣得臉通紅，直跺腳。

「媽，你怎麼能答應給顧瑜那麼多錢！那是我們的錢！」

王春華不敢給顧蘭說自己已經懷孕的事情，她眼神閃躲，嘴裏糊弄。

「這本來也應該是他們的，我手裏還有六百，我們的比他們的多，他們不跟我們走，總不能給他們什麼也不留吧。」

「那又如何，我說不行就不行！」顧蘭恨得牙痒痒，「給他都嫌多，還要給他們四百！媽，難不成你捨不得他們了！既然這樣，那乾脆別嫁了，我們都留在家裏，這錢還是你拿着！」

王春華臉色大變。

她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怎麼可以不嫁人。

如果不嫁過去，那她一定會被發現大肚子，到時候會被批鬥搞破鞋的。

「不行！」王春華眼神四處亂飄，好久才穩住心神，找到了一個借口，「你不想要工作了？」

顧蘭身子一頓，不說話了。

但沒過幾秒，她又不服氣道：「媽，你之前給我說，顧瑜不是你的孩子，那你憑什麼要給她留錢！」

王春華心裏也恨透了顧瑜，但此時卻只能哄著顧蘭，嘴裏不住說着好話：「行了，你去上班，每個月都有好幾十，而且，這錢我只是嘴裏說要給他們，到時候要不要給，還不一定呢！」

「而且，你自己都說了，顧瑜不是媽的孩子，顧安又是個幾巴掌打不響的，媽最偏疼的肯定是你啊，給他們的這一筆錢，就是最後給他們的了，以後我不會再管他們，但是你以後跟着我，可是月月都有錢。」

*

翌日，王春華如同上一世一樣，在這一天改嫁結婚。

一大早，顧瑜便被吵醒，她為弟弟洗漱結束，才慢悠悠的走出房間。

此時，王春華正在收拾頭髮，顧蘭在她的旁邊，看着那桌子上的化妝品，眼裏一陣羨慕。

顧瑜的出現沒有引來她們的絲毫關注，她也不過去，只是抬腳就往灶屋走，這一走動，總算是讓王春華注意到了。

「你幹嘛去？」自從經歷昨日之事，王春華便看顧瑜不順眼，見她向外走去，當即阻止，「今天我結婚，你可別給我搗亂。」

顧瑜諷刺一笑，信步上前來到王春華身邊，一伸手：「錢給我。」

王春華手僵住了，半晌沒有話說。

「離開之前把錢給我，否則……」顧瑜毫不在意的聳聳肩，「你知道後果。」

顧蘭憤恨看着顧瑜，叉著腰沖着顧瑜趾高氣昂地呵斥：「顧瑜，你怎麼能對媽這麼不尊敬，而且，你憑什麼要錢！你都不是我媽的孩……」

「閉嘴！」王春華猛地起身，反手一巴掌抽向了顧蘭的臉上。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響起，顧蘭不可置信地捂著自己的臉，滿心震撼：「媽，你怎麼能打我，你……」

王春華冷著臉，警告地看着她。

「我讓你閉嘴！」

不用聽完，王春華就已經猜到了，顧蘭是要將顧瑜的身世說出來。

可如今，若要真的說出顧瑜的身世，那才是真的糟糕。

這顧瑜可能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留，直接捅破她懷孕的事情。

再說了，這件事要是真的說出來，她顧家那婆婆要是知道了，一準要找她的麻煩，那她手裏的那些顧瑜生母留下來的東西，豈不是要被拿走？

王春華再瞪顧蘭一眼，伸手自口袋一淘，遞過去一個布包。

顧瑜接過，發現裏面正是那四百塊錢。

王春華深深吸一口氣，神色複雜道：「這錢，我給你了，你以後就別再找……」

但話未說完，外面便一陣爭吵聲響起。

「你憑什麼攔着我，這是我兒子家，王春華！你給我滾出來！」

外面一陣混亂，半分鐘后，一個人沖了進來。

來人正是顧瑜的奶奶，王春華如今的婆婆，顧老太太。

「媽，你怎麼來了？」

王春華立刻起身，像是鵪鶉一樣低着頭，顯然是怕極了這老太太。

別說王春華，這整個清河大隊，家家戶戶都知道這顧家老太太是個潑辣人，一言不合就動手抽人。

這不，一進來，便奔向王春華，「咚」地一拳頭砸在了王春華的頭上。

王春華眼裏瞬時聚滿了眼淚，她呆愣木雞看着老太太，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厥過去。

顧老太太可不照顧她的情緒，破口大罵。

「你這殺千刀的，你什麼意思？我孫子剛從水裏救出來，身上還帶着傷，你就要嫁人，你是多恨嫁啊！」

她一疊聲兒的罵了整鍾，沒有任何人敢阻止。

等到顧老太太自己罵夠了，這才停下來，掃了一眼廳堂眾人，擺手道：「顧瑜，顧蘭，你兩給我出去！」

當着兩個後輩的面，老太太覺得自己發揮的不夠兇猛。

顧瑜沒有絲毫停留，轉身離去。

她走出家門，發現外面已經聚集起了一些人，這些人都是準備看熱鬧的，一個個圍在他們家門口不遠處。

一抬眼，顧瑜一雙杏眼便對上了一雙銳利鷹眸。

是霍然。

顧瑜一頓，眼前驀地閃現出昨日夢境，這樣一個英俊的男人，卻對着她血肉不堪的屍體親吻。

真的，像是一個變態。

大變態。

只是這大變態如今看上去卻是十分正常，見了顧瑜，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看上去沒有過多的情緒。

顧瑜眨了眨眼，收回視線。

但下一刻，外面的霍然開口：「顧瑜。」

顧瑜抬眼看去。

霍然眉眼微蹙，神色些許緊張，沉吟兩秒，他最終只道：「小魚，你弟弟……還好嗎？」

「很好，謝謝你之前的幫忙。」顧瑜禮貌道謝，周身充斥着距離感。

霍然眼神微黯，上前幾步，兩人幾乎面對面而立。

周圍看戲眾人一片嘩然。

「這兩個人是什麼情況？」

「誰知道呢，不會是搞對象了吧？這顧瑜怎麼會看上霍然，霍然一個棺生子，家裏也沒人了……」

「可是他們兩個人看上去挺配的啊，兩個都長得那麼好看，這不就是那戲文里說的叫什麼……郎才女貌，對，郎才女貌！」

顧瑜於議論聲中目視霍然，蓮步輕移，向後退了一步，再次拉開兩人距離。

她淡聲道：「有事？」

察覺顧瑜的動作，霍然呼吸一滯，剋制住自己靠近的腳步。

他的呼吸很輕，似乎是怕嚇到面前的女孩：「別跟她走。」

顧瑜眼瞼一顫，臉上淺淡神色收攏。

「怎麼，你要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