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宴席

元春只每人寒暄兩句，外頭就有丫頭進來稟報說已經準備好了午膳，賈母便請大家趕緊就坐，她先前就心疼元春怕是一早都沒有正經吃過東西呢。

王晴也心疼元春呢，只是賈母在前，她也要稍稍落後一步。

飯桌上，元春看著滿桌子的新鮮菜式，知道應該都是王晴特意為她安排的。榮國府以往的菜式太過繁瑣了些，又有些油膩重口，王晴自然受不了這樣的老人家口味，各種養生菜式都安排了起來，脫離了肥膩的口味之後，賈母居然很快也適應了。

這邊的元春哪怕見了新鮮菜式也習以為常，那邊的司徒恆看著滿桌子綠葉子菜配菜的菜式，卻不斷在心裡咂舌，而且他仔細觀察過後，見尋常族人對這冬日裡的綠葉子菜也不以為奇，心裡又覺得，他父皇對勛貴的忌憚也不是空穴來風。

這大冬天的，宮裡除了白菜都鮮少看見綠葉子菜呢，這賈氏一族卻只當是尋常，難怪十分惹眼，讓那些文官上下都看不過去了。

賈璉本就是個玲瓏心腸，見司徒恆在蔬菜上多看了幾眼，再結合年前御史台再次參奏榮國府奢靡，他做出一副尋常的樣子解釋道：「也是咱們這外頭的不好送入口的東西進宮，不然哪裡能讓娘娘跟殿下在宮裡吃不上個新鮮蔬菜呢！」

寶玉一聽，立馬也反應了過來，順口接話道：「還是咱們太太想了個法子用尋常人家糊窗戶用的窗戶紙來做屋頂，屋子裡再燒幾個火盆，這蔬菜就這樣長出來了，很是不必費盡心思去找有溫泉的莊子。」

這麼一說，司徒恆也想起來了，他還在潛邸的時候，一年四季他們母子都能收到來自榮國府的好些吃食，那時候他可是讓家裡的兄弟姐妹們羨慕了好久。

只是，就跟賈璉所說的一樣，往潛邸送東西好送，但是宮裡就不一樣了，送往宮裡的東西要經過多番檢查，這中間經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或許送到他們跟前了，即便一開始沒有問題，怕也該有問題了。

司徒恆感慨道：「聽母妃說，外祖母做事一向別具一格。」

賈赦不好說王晴什麼，但是賈政作為丈夫還是能說兩句的，他矜持地表示王晴雖然看著玩鬧居多，但偶爾確實有些奇思妙想能夠惠及好些人。

這話說得，不光是賈赦，就連賈璉跟寶玉賈蘭幾個都忍不住側目，天知道他們居然還能從賈政口中聽到誇讚王晴的話！

司徒恆也稍微詫異了一瞬間，他從前也聽元春多次提起，說他外祖父賈政是個有些迂腐的人，平日里最是講究規矩，可眼下看他也不是那等規矩得都有些不近人情的人嘛。

賈珍看著司徒恆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真是拼了命想要搭話，可賈赦賈政並賈璉寶玉跟賈蘭賈環賈琮幾個，都不耐煩應付他，攔了他好幾次話頭，司徒恆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大家的意思，也跟著不再搭賈珍的話頭，讓賈珍心裡把西府恨得不行。..

可是他也不想一想，他除了個姓氏，還有什麼值得司徒恆跟元春看中的呢？

而且他最近還喪心病狂地想要越過賈蓉把寧國府傳到賈英手裡，大家能坐看他把東府大半的錢財都給賈英，可容不得他把東府的爵位和人脈，都一股腦兒越過嫡子傳給庶子！

況且在大家看來，賈蓉都已經避居到金陵老家了，賈珍也該退一步，不要什麼都想著賈英，壞了賈家的名聲。

就因為賈珍這樣亂了嫡庶的做派，族中好些原本看重秦可卿人品跟能力的人，也都開始對她退避三舍了，搞得秦可卿都好久都沒有客人上門，偏她還不能找賈珍訴苦，不然就是徹底把族人都得罪死了。

眼下元春省親這樣的大事，自然更加沒有她參與的份兒了，她甚至都被王熙鳳暗示了不能到西府這邊來。當然，就此事她也不是沒有找賈珍說和過，只是王熙鳳直接放話出來，說若是秦可卿來，那麼賈英就不必來了。如此，賈珍自然只能委屈秦可卿，讓兒子賈英過來了。

司徒恆吃到那盤子清炒玉蘭片，覺得十分爽口，不由得多吃了兩筷子。賈璉見此，藉機給他傳輸一點私貨。

「這玉蘭片是用當季的冬筍做成。冬筍原本只有淮河以南一些地方才有，咱們府上這些是從江南來的。冬筍都是埋在地下，很是不好找，只有世代跟竹子打交道的積年老人才有經驗找到。」

「而且這冬筍出土之後，必須當天食用，若是過夜，這口味就會變得難以下咽，所以送到咱們府上的冬筍，都是連同竹鞭一起挖斷，埋在土裡再覆蓋上冰塊，如此折騰才能確保上桌的時候依舊爽口且不留渣。」

司徒恆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他此時只有一個念頭：榮國府每年都多次被參奏奢靡，那還真是活該！

賈璉繼續說：「殿下，這天底下好些人一日只能吃一餐，但就這一餐也不能保證能吃飽。我們府上確實天南地北地尋找食材，看似確實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便花費巨大，甚至還有勞民傷財的嫌疑。」

司徒恆聽到這裡忍不住點了一下頭，但是立刻又覺得當面這樣不太好，臉上便有些尷尬，寶玉笑道：「殿下果然是心懷百姓天下，這是好事。」

賈璉便接著說道：「可我們府上為了這些吃食，也不單單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啊！我們要吃這冬筍，那竹林里天然就長，只要有人仔細去找，總能找到幾個，而我們高價收購，農人們便能多賺幾個銀錢。」

「殿下，作為戶部一個小主事，微臣要告訴殿下的是，錢財最好不要全部收藏到庫房裡，而是應該拿出來花用。像是今日我們府上置辦這一桌桌席面，裡頭好些肉菜都要從外面買了活物來。只要我們買了，那些養著雞鴨鵝跟魚的人家就能有收成，他們手裡有了額外的收成便能去置辦一些東西，不管是買布也好，買其他什麼也好，那些賣家又能多賺錢……」

司徒恆十分聰明，往常元春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可他那時候不太能聽得進去。下面的賈氏族人們聽見賈璉這樣說，也跟著念叨起因為榮國府修園子，他們從中賺取了多少錢財的話，司徒恆便更加明白這錢活動起來的重要性了。

當下他便放下筷子對賈赦賈政跟賈璉寶玉幾位長輩拱手，表示受教。

賈赦十分高興賈璉能如此露臉，他捋著鬍子笑道：「所以殿下啊，您別總是聽外頭傳言咱們府上作風奢靡，也要看看因為咱們家，有多少平民百姓受益啊！」

賈政從前也曾假模假樣地表示家裡的吃穿用度太過奢侈了些，直到被王晴用事實教訓了一頓，從此他便再也不說話了，反倒是覺得他經常買些字畫，反而沒有讓那些平頭百姓受益，竟然開始改了那作風。

賈赦可比賈政會吃，可以說，若不是因為他是王晴的大伯，他都想把王晴引為知己了。

讓丫頭給司徒恆夾一些掌中寶，賈赦親自解釋道：「這道菜名為「掌中寶」，所用的便是爪子肥厚的雞掌心那麼一點肉，這一盤便要十幾隻雞才做得來。但取了雞爪掌心那一點，剩下的部分也直接就不用了，去掉雞頭不要，兩片雞胸拿來做成炒菜，雞翅、雞腿、跟雞爪也各有妙用，就連雞骨頭也能拿來熬制骨頭湯做麵條的湯呢。總之，一點也不會浪費！」

司徒恆一邊吃一邊分心想著，自己這幾年在宮裡演著調皮搗蛋的孩子王，卻鮮少想到宮外的事情，真是失策啊失策，好在他今日靈機一動，非要鬧著跟著出門來了，不然也不知道還要錯過多少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