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番外之 人生各有選擇
臘月,陳鶴宇陪梅端回梅家老宅看望岳母的時候,順路去了一趟大華學院。
與陳四郎商量,明年春天璉哥兒和瑄哥兒進學院讀書的事。
陳鶴宇的幾個兒子完美的繼承了他好動的基因,已經快把族學拆了。
這兩年,璉哥兒帶着弟弟,小哥倆打遍族學無敵手,來家裏告狀的人不計其數,害的他破費不少銀錢。
陳鶴宇經常在上值的路上遇到某個蹲守他的小子,仰著天真可愛的小臉對他說:
「五叔,你家璉哥兒昨天又打破了夫子的硯台,還拿墨汁把我畫成大熊貓,說我是國寶。五叔,大熊貓是什麼呀?」
「五大爺,璉叔說他是齊天大聖,非要我扮做黑熊精給他打,嗚嗚嗚。」
「五伯父,璉哥兒掏了我家廊下的雀兒窩烤著吃,但是他要我花錢買才可以吃。」
「五......」
後來,陳鶴宇嚇得上值都要繞路走,真心覺得特別愧對人家小朋友。
他公務繁忙,每日散值之後的那一點可憐的時間,剛夠考究孩子們的功課。
偏偏這小子頭腦靈活,功課還不賴。
陳鶴宇每次提問,他們都能對答如流。
所以,他以為自己兒子們只是小孩子心性,偶爾頑皮而已。
直到有一天,梅閣老氣哼哼的牽着小兒子梅四郎來找他。
斥責他管不好兒子,竟然縱容那小子把四叔公給打哭了!
十歲的梅四郎摸著頭上的包哭的凄慘,「我只是罵了你家一個丫鬟幾句,璉哥兒就說他是奧特曼,要保護弱者替天行道,嗚嗚嗚。老五,你告訴四叔我,奧特曼是什麼呀?」
陳鶴宇......
毆打比自己大兩輩的長輩,這可是大事。
他尷尬的嘿嘿笑着,給小四叔賠禮道歉、安撫好梅閣老之後,怒氣沖沖的拎着藤條去了落桐居。
「陳璉,你個狗崽子給老子滾出來——」
說真的,他現在特別理解長興侯老爹當年的心情。
於是,就有了今天的大華書院之行,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高低他得給倆兒子找個嚴師。
梅端不便打擾他們兄弟倆商議正事,便帶着丫鬟婆子在學院裏信步閑走。
不曾想,竟然叫她遇到了兩個老熟人,顧寒秋和玉瑩。
看到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坐在大槐樹下吃茶,梅端着實吃了一驚。
見到她,那倆人同樣吃驚,顧寒秋先掃了一眼梅端頭上鑲嵌著五彩碧璽的金滿貫以及手上的東珠手串。
瑩白的珠子粒粒飽滿均勻,散發着淡淡的光澤,就那麼隨意的套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她很快挪開眼光,眼睛裏有些恨恨的神色。
梅端略略皺眉,「表妹——」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好好的四品官內眷坐不穩,被人擠兌出府,非要跑到這跟個廚子受苦!呸!」
顧寒煙根本不想聽她說什麼,轉頭咒罵了玉瑩一句就走了。
梅端不解的看着玉瑩,溫柔的問道:「你怎麼到這裏來了?她是——」
玉瑩布衣荊裙,雖然不似在侯府時穿着華麗,但是神色倒是好多了,全身散發着安然沉穩。
她手腳利索的端來一張小凳子,又沖了一盞紅棗茶,請梅端坐下。
看出梅端的疑惑,她也沒隱瞞。
「那年得您和五爺的恩把我放出來,我就跟那口子出了京城。他會些廚藝,原是在東園縣知縣家做廚子來着,後來知縣調任,我們捨不得離開故土,就託人介紹到大華學院的飯堂里做飯。」
旺姐兒出生那年,玉瑩悄悄去求了陳鶴宇,問他「前年說是要把妾室通房都散了的話,可還作數?」
她年前回娘家送節禮的時候,又碰上了等她多年的表哥。
當年父母貪圖銀子,不肯讓她嫁給表哥,把她賣與富戶,又轉手送給陳鶴宇為妾。
原也想就這麼認命算了,哪知道陳鶴宇後來大改習性,不僅不好女色,還說要把她們都散出去。
開始她不敢信,後來兩年裏陳鶴宇從不去她們房中過夜,一心撲在讀書上,才慢慢轉了心思。
這次見過表哥,見他仍是孑然一身,就去求了陳鶴宇夫婦放她出了侯府。
梅端忍不住說道:「你出侯府的時候,手裏也有兩千銀子吧?何不買些田地、宅院,安穩度日?」
大華學院師生數百人,在飯堂里做飯的差事可不輕鬆。
「買啦,就在我們老家邊上買了幾十畝地,都租給別人種了。他閑不住,又不想荒廢了一手好廚藝,我們就又出來了。」
「那還好,你是個細緻人,日子定然過的不錯。」
玉瑩抿嘴一笑,她倆從來不是朋友,甚至還曾是爭寵對手。
如今竟然能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裏喝茶閑聊,人生真是無常。
「顧夫人是陪着她家大人,來學院給孩子報名的,也是閑逛走到我這裏。」
玉瑩又給梅端添了些熱水,「夫人喝幾口好歹暖暖身子,今天日頭雖好,到底寒涼。」
顧寒煙挑了五六年也沒個合適的青年才俊,拖到最後只好放低要求。
最後終於被她逮到金龜婿,嫁給魏國公府二房的魏七郎做妾,有錢是有錢,據說年紀都可以當她爹了。
不過聽說這種老夫少妾的組合,她很是受寵,在家裏呼風喚雨的,跟半個主子也差不多了。
怪不得她看不起從錦繡窩裏跑出來受苦的玉瑩呢。
玉瑩和梅端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誰也不必評判誰。
「剛才在門外玩球的那個孩子,是你們家的?」
梅端又找了個話題。
玉瑩出來有八九年了,按說也該有自己的孩子。
玉瑩向門外張望了一下,看着那個滿臉笑容的小男孩搖了搖頭。
「我那個......早產下來弱的很,沒有養成。那個是他大哥留下的,夫妻倆都癆病死了......交到我手裏帶大,跟我很親。」
「對不住,我不知道這事。」
梅端提了不該提的事,有些歉疚。
在大戶人家做幾年妾室通房,喝多了避子湯身子受損的事太多了。
想到這就覺得這些狗男人們真是可惡之極。
「沒事兒,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現在也挺好。」
玉瑩笑了笑,當年去侯府做妾也是你情我願的事,她怨不得旁人。
這裏自由自在,能幹活,有飯吃,總比待在那個錦繡牢籠里舒服。
梅端嘆了一口氣,身為女人自然理解女人的苦楚。
「莫要着急,等出了正月,你挑個逢十的日子到一間麵館老店去一趟。王院正如今榮休了,逢十就愛去那邊喝兩盅,我托他給你把脈拿兩劑葯吃吃。」
「哎,夫人,那可是太感謝您了!」
玉瑩意外之喜,慌張張的站起來又行了個禮。
「舉手之勞,你不用客氣。」
梅端站起來,「我該走了,五爺想必也忙完了。」
「夫人,您是打算送小公子來學院讀書嗎?」
玉瑩有些驚訝,她走的時候旺姐兒剛出生,後來生的小公子才幾歲?
「你都不記得了吧,我那個大的過年都要九歲了,小的八歲。成天在家招貓逗狗,鬧得人頭疼,五爺嫌族裏的夫子管不了他們,非要送過來叫他們四伯看着。」
玉瑩噗嗤笑了出來,想到陳四郎只會「我娘子說」的那副溫吞性子,語調裏帶着懷疑。
「四爺能管得住他們?」
梅端也笑了起來,四伯管不管的住的吧,反正這裏夫子很多。
夫君說了,打自己的孩子真是下不了狠手,還是找個嚴厲的先生管教的好。
「團哥兒定親了嗎?元姐兒好不好?」
玉瑩掰着手指頭算了算,這倆過了年一個十五,一個十三,也是定親的歲數。
女人說起這個話題就沒完沒了,梅端停住腳步點點頭。
「團哥兒要考武舉,沒來大華學院讀書,一直請了武師傅在家裏教呢。他爹的意思是等明年考了武舉之後再說親。」
孩子自己有出息,說親的對象也會水漲船高。
「元姐兒過了年就要相看,她爹的同僚有幾個來說親的。」
陳鶴宇夫妻倆商量,最終是要把旺姐兒定給十王妃的嫡次子,但是得等著姐姐定了親再說這事。
「真好,孩子們一下子長大了,都要成親了。」玉瑩喃喃說道。
梅端問道:「你家男人對你好不好?若是有什麼不好也別憋著——」
無後為大,也不知道她這個表哥會不會想納妾。
「他敢!我辛辛苦苦的陪他吃苦做事,管着他一家老小的吃喝,只要他還有一點良心也不能幹那些事。」
玉瑩柳眉一豎,瞪着眼喝道,全然沒有在侯府時的溫婉樣子。
梅端看她不像會吃虧,笑了笑安慰道:「王院正好脈息,你的好消息快到了。」
想到自己肚子裏剛懷上三個月的老四,她忍不住蹙眉。
那個該死的播種機一聽說她又懷孕了,就先求她千萬別生兒子了!
每天早起都會對着她的肚子喊閨女,真是幼稚!
這種事是她能做主的嗎?!
每個人的日子都不同,有的苦,有的甜,但都需要自己去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