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集 坦白

風雲異一直走在最前面，像是生悶氣的孩子一樣一把甩開了廢棄工廠的生鏽鐵門，發出了吱呀的尖銳聲響，使得跟在後面的五河與伊利爾都不由得捂住了耳朵，而風雲異則是全然沒有聽到一般，向著最中央的那個集裝箱上用力砸了一拳，雖然沒有藉助能力，但是仍舊是在集裝箱的鐵皮上留下了一個不淺的拳印。接着，又是一拳下去，隨着鐵皮抨擊的噪音迸發的，還有風雲異拳頭上的血跡。

「老大……」五河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風雲異這麼生氣，但是還是想要說些什麼來制止他。

「不要管我！！！」風雲異說着，又是向著集裝箱上揮出一拳，「我在米里安提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就應該意識到的！」

「風雲異！」伊利爾絲毫沒有顧及風雲異的感受，直接說道，「你這傢伙是小孩子嗎？作為暗部就應該扼殺情感，如果都像你這樣的話，大家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你給我腦袋放清醒一點，不要動不動就亂髮脾氣！」

「伊利爾你少多管閑事！！」風雲異遷怒道，「什麼都不知道的渾蛋就不要插嘴了！不然我就連你一起打！！」

「什麼都不知道？那還不是因為你什麼都不說！！」伊利爾毫不示弱地喊道。

「那不是廢話嗎？！我們三個湊在一起只不過是因為共同利益罷了，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我說了又怎麼樣？故意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出去，我還沒有蠢到那種地步！！」風雲異說着，一個箭步就來到了伊利爾面前，拽着她的衣領喊道，「那你又怎麼樣？你這傢伙不也照樣把自己藏得好好的，什麼都不說，就連問你是不是利益相同時都支支吾吾，你才是，腦袋放清楚點！！」

「你明明也什麼都不知道！」伊利爾惱怒地說着，掙開風雲異的手，後退兩步，一把亮出自己手中的西洋劍，緊緊指向風雲異的脖頸處。

「你這不也像個小鬼一樣地擱這發脾氣！」風雲異嘲弄地說着，背上瞬間綻開一對銀翼，也指向了伊利爾的眉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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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五河大喊道，「我們是三個是為了同一個目的聚集到一起的，好不容易我們都走到這一步了，在這裏內訌了不是直接前功盡棄了嗎？！還是說這樣你們就甘心了？就因為第一位區區一句話就讓我們直接劍拔弩張，那以後執行任務的時候，還指不準誰會落井下石呢！都住手吧！！這樣做只會離我們的目標更遠！！」

聽到五河這麼說，風雲異跟伊利爾才稍微收斂了一下情緒，將銀翼退去，將劍刃放下。但是三人之間的氣氛卻是格外的凝重，一觸即發的緊張感也並沒有就此退去，反而是像吸附在了空氣中一般隨着沉默而滯留。

風雲異跳到了一旁的集裝箱上去，用手托著腮，不知道在思考什麼；而伊利爾則是也走到一旁去，倚靠着另一個方向的集裝箱，開始擦拭手裏的西洋劍。

五河長嘆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己平時坐着的地方敲鍵盤，但是整個廢棄工廠中只剩下了他敲擊鍵盤的聲音，反而顯得格外的尷尬，最後沒敲幾下，便又是長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來，回到了剛才自己站着的位置，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他們聽一般，緩緩地說道：「我啊，從小就是在研究設施裏面長大的，雖然記不清是個什麼計劃了，但是我還記得我們一群孩子被關起來敲代碼這樣愚蠢的事……一開始我並沒有在意，因為我總是敲的很快，不久就完成了任務去領飯吃了，但是其他孩子不一樣，不少最終都餓死在了那裏。隨着難度的不斷加大，我的速度雖然沒有減退，但是越來越多的孩子都退場了，最終還能堅持下去的，除了我以外，也就還有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可是，隨着時間的流逝，我的能力極限漸漸暴露出來了，看着那個女孩子仍然保持着原來的速度，我不甘心，但是卻也無可奈何。天才，往往就是這樣不講理的。」

「最終，我終於也體會到了當年其他孩子被活活餓死的感覺。那已經是連續五次沒有完成任務了，我的意識已經出現了短暫的中斷與模糊，但是我仍然是在不斷敲著鍵盤，似乎是想要證明自己能做到一般……但是，我又一次超過了限定的時間，就當我打算認命的時候，整個研究所都被不明人士攻擊，上下亂作一團的時候，我被那個女孩子從自己的電腦前拖走了，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是在醫院裏了。儘管沒有人告訴我當時是什麼情況，但是我心裏一直很清楚，當時那個攻擊研究所的人，只有可能是那個女孩，除了她以外，整個九天市裏不可能會有第二個這樣的人！所以，從那以後的這些年裏，我就一直在找她。我找遍了整個九天市的研究機構，也翻遍了隱秘計劃的數據，都沒能找到她，因此，我產生了一個推測，如果哪裏都找不到她的行蹤，便只有可能是在九方大樓，如果哪裏都查不到她的名字，便只有可能是時姓一族。」

「直到上一次時刻的事，我才終於確信，她絕對就在九方大樓里，能為絕對領域小組提供比我更全面情報的人，只有可能是她。」

說完，五河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接着說道：「我說這些純粹是我自己想說，沒有任何別的意思，我說出來了，你們就最好記住，無論是要拿去用作我的弱點也好，還是要用作別的什麼也罷。」

「五河……」風雲異咬了咬牙，嘆了口氣，說道：「這樣的話，可是沒法作為暗部活下去的……」

「我很清楚，暗部里那些勾心鬥角我在之前已經見過不少了。」五河說道，「但是老大你說過的，我們與他們那些暗部不同，為了共同的利益，我覺得說出來是必要的，僅次而已。」

聽到五河這麼說了，風雲異又是嘆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又是嘆了口氣，接着說道：「我在成為第二位之前，只是生活在這裏的普通家庭里的普通孩子，那時與我們家相鄰的是姓賽芬絲托斯的一家，他們有一個與我同齡的女兒，我們從小就是一起上學一起回家的，但是很快，她的能力走在了我的前面，並且遠遠甩開了我，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我不得不承認跟她的對決中，我一次也沒有贏過。直到某一天，我像往常一樣去敲她家的門，見到的卻是一片狼藉，當時我並沒有想為什麼我能直接把門打開，也沒有想為什麼她們家會那麼亂，只是單純覺得很詭異，就這樣像是逃命般地去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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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放學回家的時候，我戰戰兢兢地停在了他們的家門前，看着任然保持今早上那般狀態的大門，我心裏閃過一陣不好的預感，於是我鼓起勇氣向那一片狼藉的家裏走了進去，而我見到的，便是已經被殺了的賽芬絲托斯父母，屍體被拋在了一開門看不見的地方。我自然是害怕地拔腿就跑，哭喊著父母向自己家裏跑去。當然，我自己當時也沒有注意到為什麼我家的門沒有上鎖，也可以直接打開，當我注意到時，就已經是見到了父母屍體，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時候了。」

「我本來想報給警備員的，但是我太害怕了，結果最後在公園裏過了一夜，當我第二天早上再回到家裏的時候，屍體已經不見了，整個房子裏曾經生活過的痕迹也都消失無蹤了，就彷彿我曾經的記憶是一場夢一般。而且，不止如此，當時我們住的公寓那一層樓上的人，全部都人間蒸發了，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就連公寓的管理者都換了。我本以為是自己得了癔病，肯定是走錯了地方，可我來到學校里的時候，才發現我的桌子、我的柜子，包括花名冊上我的名字都消失無蹤了——但是現在想來，應該說是我們整個班級都不在了。自己的存在被否定、自己的痕迹被抹去，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

「在那之後，想要一個人活下去，就必須接觸各種各樣的工作，最後也就到了暗部這裏。但是，那天的真相依舊沉在陰影之下，不過做了這麼久的暗部，我已經不在乎真相是什麼了，時間的沖刷已經讓我忘卻了父母的聲音跟模樣，我對那段時光唯一的印象，只剩下了我的青梅竹馬，艾莉兒·賽芬絲托斯，以及她的能力名「異想滅卻」。我想要接近米里安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憑藉我殘留的印象，兒時的艾莉兒能力強度就很可能已經到達了九品的判定線，價值也不可估量。加上我當時並沒有見到艾莉兒的屍體，我推測，艾莉兒應該是被帶走了，而能做到這種事情的人，我沒有徹查的，也就只剩下米里安了。」

伊利爾聽完風雲異的話，也是嘆了口氣，說道：「你們這……做暗部是不能懷着天真的想法的，也不能輕易相信對方。暗部是只講究利益的地方，背後捅人刀不過像微笑一樣正常……」

「我知道。我沒有把隨便的幻想加在你們身上，我只不過是認為五河說的有道理。」風雲異說道，「互相了解了，才能為共同的利益更好的合作。」

「真是嘴硬。」伊利爾嗤笑一聲，然後轉而嘆了口氣說道：「我的記憶有缺，十歲之前的記憶幾乎沒有了，但是必要的技能卻都還留着，伊利爾的名字身體也還會有反應，除此之外，我一無所有，沒有父母、沒有朋友，甚至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於是也是為了活下去走一步看一步，現在好不容易能有些餘力來找尋過去了，至於為什麼要去九方大樓，我自己其實也無所謂，因為我根本沒有來得及開始查起，但是我覺得如果去那裏的話，或許會有突破口，只是有這樣的感覺罷了。我跟你們兩個不一樣，我對於九方大樓沒有那麼強烈的目標感，畢竟，我已經對我自己夠迷茫的了。」

三人說完之後，接着又是一陣沉默，但是這段沉默卻已經沒了先前的凝重和一觸即發的緊張感，現在的沉默，更像是所有人都在咀嚼對方說過的話一般，相互理解……也許是在這樣努力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