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趙家村

天水城，是明王朝很偏遠的一個小城，人口約有三十餘萬。除了每年向朝廷繳納賦稅時才被朝廷想起，其餘時間都會被遺忘的一個地方。說它是鳥不拉屎的地方在貼切不過了。可是再窮，再偏遠的地方，都是有富人和窮人的。世間的運行規則也都是一樣的，就是有了貧富差距，人與人之間的等級就有了差別。有了等級差別，就會有欺壓貧弱的強權。有了不平的事情，當然就會有除惡揚善之人。天道運行，惶惶不可論也。

在天水城西北七八十裏外，有一個小村莊叫趙家村。村上約有千餘戶人家，算是一個超級大的村子了，且村裏人人習武，好勇鬥狠。周邊十里八村的人也不敢輕易地招惹他們。據村裏的老人們茶餘飯後閑談，趙家村的祖上有一個厲害的人物，身懷絕技，武功高強。曾經提着一個齊眉燒火棍，打遍天下無敵手。後來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家道逐漸衰落。適逢天下大亂，後輩無法在神都立足，當時的族長率領族人逃難到此地。至於來此多久了？已經沒人記得起來了。甚至連神都是什麼樣的都不清楚了。只知道那是皇上居住的地方。每次這些老人只要碰到一起，都會回憶一下祖上的榮光。但由於時間久遠，又是口口相傳，具體事情都記不清楚了，所以他們經常為此爭吵不休。

在村西口有一戶人家，一對夫妻和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小孩如貧困山村的孩童一樣，呆呆傻傻的。可即便是如此，在父母心中孩子永遠是天下最好的。

這天小孩吃完飯，又跑去聽那些老人回憶祖上榮光的事了。雖然每次聽都是那些車軲轆的話，可是小孩就是愛聽祖上的這些事迹。想像著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成為那樣的大俠該多好啊。

「阿毛啊，你差不多也有七歲了吧？怎麼還不去習武啊？都長這麼高了，要是我家的孩子，早就讓他去習武了」。一個老人擦了擦嘴邊的唾液，忽然關注起身邊的這個孩子來了。

「我爹前天去給我報名了，可是武術師傅說我雖然個子高，可是年齡小，讓我等一年才去習武。」小孩怯怯的說到。

「胡說，肯定是你的父親拿不出學費才不讓你去的。」老人不依不饒的搶白了孩子一句。也不管孩子怎麼回答，就跟身邊的老人們八卦起孩子的父親了。

「肯定是沒錢讓孩子習武，趙前就是一個懶惰的人。」

「是的啊，孩子長得不錯，可是生在趙前那樣的家裏能有什麼出息？」

「哪裏長得不錯了？有什麼樣的父親，就會生出什麼樣的孩子。我看這個孩子以後就是乞丐的命。」

「對，沒錯。在他們家能做乞丐已經不錯了。哈哈哈哈。」

小孩心思非常的單純，也想不到要去反駁。看着這些同宗同祖的長輩們說着自己父親和自己的未來，好像他們在談論那位功夫高強的祖上一樣，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話跟自己有關。

……

趙前是一個本分的村民，祖輩，父輩像他一樣本分。說到懶惰可能有點誇張，在鄉下只要貧窮，那就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任何一個人經過旁邊時都想踢幾腳過過癮，反正窮人也不敢反抗。趙前也曾習過武，在村裏他的武功只能算中下，就是比一般村民強一點。這麼多年被生活磨礪的早就沒有鬥志。村裏人看不上他的原因除了窮外，可能是他自己消沉吧。但他對自己兒子的期望卻非常大，更不想自己的兒子再過自己這樣的生活，所以給兒子爭取習武的資格他非常的上心。

年後，也不知道趙前用了什麼方法。族長趙禮同意阿毛先去村裏的訓練場學習武術了。趙家村一直都有自己的訓練場，用來培訓族內子弟習武用的。他們祖上是真的有一個厲害的人物，因為訓練場的所教授的武術是祖傳武術，這在周邊村莊上是絕無僅有的。

「阿毛啊，今天第一天去習武，一定要刻苦訓練，以後長大了才能有出息。不然就會像父親我一樣一輩子種地。」趙前一邊拉着孩子的手，一邊向訓練場走去。

「知道了，我會好好訓練的」阿毛隨口應道。

「另外去習武了，不能再叫阿毛了。我幫你起了一個大名，叫趙飛，希望你以後能像大鵬鳥一樣展翅飛翔。」趙前意味深長的說道，彷彿眼前的兒子已經變成了一隻大鵬鳥一樣。

「好的，我叫趙飛了。」反正不管父親怎麼說，孩子都是懵懵懂懂的，父親讓叫啥就叫啥唄。大鵬是什麼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是一種像麻雀或者斑鳩一樣的鳥吧，小孩一邊走一邊想着。

轉眼就到了趙家村的武術訓練場。這是村前的一塊場地，約有二畝地那麼大。場地的北面有三間小房。場地是孩子們專門習武的地方，小房子是習武之餘學習文化的地方。場地的一周種著白楊樹用來隔分周邊的土地。這種樹在夏天被風吹過時樹葉會發出「啪啪」的聲音，夜裏會顯得有點詭異。不過這樣一個能習武又能學文的地方在一般的鄉村的確不好找了。

「趙廣師傅好！」趙前向訓練場上一個中年男子一拱手。

「趙前，怎麼滴，送孩子來習武了？」

「是呀，以後還要麻煩您多費心。飛兒，快見過趙廣師傅。」趙前無比恭敬地說道。

「趙師傅好！」趙飛稚聲稚氣的向趙廣深深的鞠了一躬。眼前的師傅五短身材，一臉絡腮鬍子，說話瓮聲瓮氣的。由於只是武術教習師傅，不屬於那種正式的傳承的師徒關係，所以不需要施跪拜之禮。

「嗯，趙飛。以後在這裏習武，要專註，努力。不好好學習可是要挨戒尺的。」趙廣例行公事般的對趙飛說道。

「好的，師傅，我一定努力學習」。趙飛連忙答道。

「隨我到訓練場吧。」趙廣向趙前一拱手，帶着趙飛向場地中間走去。

訓練場中有二十幾個孩子在專心練武。由於近年來族長要求對習武的子弟加收學費，一些家境不好的族人就沒有送孩子來訓練。當然最主要的即使在這裏習武以後也沒有什麼大的用處。族裏能賺錢的事情都被和族長親近的子弟承包了，較為偏遠的族人只能老老實實種地。像趙前家跟族長家也是很疏遠的親族了，但是趙前始終覺得孩子學本領才能改變未來。這也成為了趙前的執念，不然的話，以趙前的經濟實力根本不允許趙飛來這裏習武。

「大家過來一下！」趙廣大聲叫了一下。訓練場中的孩子立即停止了訓練，迅速的排成兩列橫隊。

「給大家介紹一個新的師弟，趙飛。以後他就跟大家一起習武了。」趙廣簡潔的說道。

「趙飛，你是訓練場中第二十四位學員。在這邊的規矩就是尊師重教，每日完成師傅佈置的任務就行。整個習武時限一共七年，開始三年學習武術基本功，之後四年則學習我們趙家祖傳的功夫開山拳和盤龍棍。畢業成績優異者族長會親自舉薦到天水城中工作。相信這也是大家都夢寐以求的事情。」趙廣繼續說道。每年族長都會將族內的一些子弟送到天水城中的當鋪，賭場，錢莊，酒樓和一些富家中做打手或護衛。武功高強的甚至還能去威遠鏢局當鏢師。這對於偏遠鄉村來說簡直就是一條青雲路。

「是，師傅，我一定努力習武。」趙飛再一次說道。

「好了，大家繼續訓練吧，趙虎，以後趙飛就有你負責教他基本功了。」趙廣對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說道。

「是，師傅。」趙虎應聲答道。趙虎是族長的親侄子，性格也如猛虎一般，雖然年齡不算最大的。在訓練場中，還真的沒有一個孩子敢招惹他。不過他雖脾氣火爆，倒也是性情之人，尤其很講義氣，在這群孩子中有一定的威望，很多孩子都願意跟着趙虎習武。

按訓練場的規矩，一般趙廣師傅都不會親自傳授弟子基本功的。歷屆學徒都是老帶新。只是到了後面學習祖傳功夫的時候，趙廣才會親自講解幾次。剩下的都是學徒自己練習。鄉村的武術訓練內容就像訓練場地一樣粗獷，能不能成才只能靠天意了。

「哈哈，阿毛，什麼時候叫趙飛了？」一個孩子大聲嘲笑道。

「你爸這是把你家的豬送給族長了嗎？不然你怎麼能來這裏習武？」

「我看你小子最多習武一年，明年就會因為交不起學費退學。哈哈哈哈。」

「你在這裏學武，還不如回家養豬，這樣還能給家裏賺點錢。啊哈哈。」

訓練場地沸騰了，調侃趙飛的話和笑聲此起彼伏。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又是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對於趙飛的情況大家都較為熟悉，攻擊起來更是輕車熟路。

趙飛沒有說什麼，這些場景在他的生活中經常遇到。孩子們嘲諷的話彷彿是說別人，反正每次碰到這些傢伙他們都會說這些，早就見怪不怪了。

「都住嘴，再不好好訓練，看我不去稟告趙廣師傅，讓你們全部挨戒尺。」趙虎一聲大吼，一下子鎮住了全場，孩子們沒有一個再敢繼續取笑趙飛的了，一個個悻悻的去訓練了。

「你過來，他們這麼說你，為什麼不反抗啊？」趙虎看着無所事事的趙飛。

「大家都是一個家族的，開玩笑的，也沒什麼。再說這些我都習慣了。我爸說大丈夫要以德報怨。」趙飛小聲的回應道。

「以德報怨？那你說說什麼叫以德報怨？」趙虎差一點笑出來，看到眼前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小孩子，竟然說出這個詞來。

「我也不知道，應該就是他們說我，我不要反駁的意思吧。」趙飛還真不知道是啥意思。其實就是讓趙前過來解釋一下，估計他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當時教育趙飛的時候，可能是他隨便在哪裏看到，或聽到的，隨口就教育了兒子，顯得自己比較有文化而已，至於啥意思，朦朦朧朧的有點感覺而已。

「哈哈，看你那慫樣，還以德報怨呢。今後是習武之人了，多少要有點脾氣。別天天被別人踹了幾腳，還傻樂着，跟沒事人似的。」趙虎帶着譏笑的表情看着一旁木呆的趙飛。

趙飛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什麼，最後又閉上了，只是點了點頭。

「現在我開始教你馬步沖拳，你跟着我練。」趙虎正色道。看着趙飛的表情，應該沒有明白自己說的話，他也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

趙飛練起武來，倒顯得沒有那麼木呆了。

訓練場的日子非常的枯燥乏味，尤其是每天的基本功練習。馬步，弓步，踢腿，出拳……

好在孩子們多，課餘時間的樂趣也多。孩子們的世界永遠簡單，一件小事就能樂呵半天，興緻來時哪怕是一個螞蟻上樹都能看好幾個時辰。因為趙虎的關係，孩子們也慢慢的接納了趙飛，也沒有人敢隨意譏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