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吃糖的武學天才
清明斷雪，穀雨斷霜。
張躍山在書塾讀書，敏思好學，先生對他十分青睞喜愛。
天才的童年，大都十分相似，只要書在手中，翻閱一遍，便能過目不忘。
先生抽背課文，滿堂學生之中，就他能倒背如流，老先生直誇他「文才兼備，必有大為」。
還經常將他帶到家中，拜讀自己典藏之書。
先生還有一孫女兒，乳名喚作——小荷。
比躍山小著一歲，十分聰明伶俐，乖巧可愛，尤其也愛讀書習文，常常與躍山一起，在書房翻閱書籍，也不因他住在豬食巷，而嫌棄他。
這天，張躍山放學回家，遠遠望見巷口的碾盤上，依舊坐著那個跛腳老頭。
待一走近，老頭髮現了他，於是向他招手，喊他過去。
本以為，這娃娃肯定會一股煙跑掉，卻沒想到，這小娃娃還真朝他走了過去，也爬到碾盤上坐下。
一塊大石碾盤上，面對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二人席坐石碾。老頭剛想說點什麼，躍山就把背上的書匣打開，從裡面掏出幾粒喜鵲糖，順手將一粒遞給老頭，說道：
「拿著，這就是喜鵲糖，給你的」
老頭這時既感動，又有點憋屈，因為，按這娃娃的意思，自己的這身打扮，應該是沒吃過糖才對。
遊歷江湖六十年，所到之處，沒有娃娃不害怕他的，這娃娃倒好，不嫌棄他邋裡邋遢，還能給他糖吃，真是幾十年來頭一遭啊！
老頭從小手裡接過糖，問道：
「哪來的糖啊！」
躍山如實說道：
「我爹昨日用工錢給我買的」
老頭這時跟嘮家常一樣說道：
「你娘沒說小孩吃糖會壞牙？還讓你把糖帶書匣里」
這時，躍山兩隻眼睛直直望著老頭，疑惑的表情說道：
「你怎麼和我娘說的一樣？糖是我爹偷偷放的呢」
老頭一聽，一邊哈哈笑道，一邊將剝開的糖喂嘴裡：
「嗯！果然是胡麻子的糖，好吃、好吃」
躍山一看這邋遢老頭笑了，也跟著呵呵笑了起來，這一笑，才發現這娃娃兩顆門牙早掉了。
這一粒喜鵲糖，讓倆人，親近了不少，老頭趕緊藉此機會，想知道，這娃娃是不是自己的衣缽傳人。
於是借口說道：
「娃娃你的真好看，肯定是你娘給你縫的吧，我能摸一下嗎？」說完便伸手去摸。
躍山見老頭喜歡自己的衣服，於是驕傲的說道：
「是我娘給我親手縫的，我覺得她手藝是全城最好的呢」
老頭摸完躍山的身形骨架，便穩坐石盤，閉目不語，頓時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躍山見老頭也不說話，也不動，於是問道：
「老頭兒，你怎麼了？你要不高興，我讓我娘給你也做一件這麼好看的衣服，怎麼樣？」
躍山試探的用手戳了戳他，這老頭依然不動，也不理自己，以為這老頭是睡著了。
於是悄悄背著自己的書匣，從碾盤上下來，悄悄走進了豬食巷。
待娃娃走後，跛腳老頭睜開眼睛。
剛才之所以不動，也不語。
是他的雙手撫摸，進入了藏在躍山身上的另一重世界。
老頭壓住心頭的驚喜！從碾盤上一縱落地，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混入主街人群，路人何曾知曉，這條街，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瘋子。
其實啊！這跛腳老頭不是別人。
正是當年虎牛坪一戰，敗給武當歸清趙析元的落地劍神「石重八」。
一戰敗北，至此江湖無劍神！
「石重八」並是他的真名，是江湖人對他的尊稱。
六十年前的石重八，同樣年少成名，劍道卓絕。
那時，他一柄摘星走江湖，迎面劍客藏劍行。
二十六歲那年，他曾豪邁萬丈的說道；「天有九層凌霄殿，我要一劍破八重。」
關於六十年前虎牛評一戰，整個江湖都不願提及，時間一長，都好像忘了，這個跛腳老也快忘了。
當日夜晚，跛腳老頭在城中一處荒廢的武侯神殿住下，躺在偏殿的正樑上，心中依然不能平靜，白天給他糖吃的孩子，的確就是五百年君奭轉世之子，真正的天星之才。
本來以為，收個天才當徒弟，能傳承衣缽就夠了。
這下好了，遇到一個天才中的天才。
那武當歸清趙析元，算是百年一遇的武學奇才。
自入武當，五歲讀完《玄岳大真經》，十歲習得《雲遊飛雀》、十五歲，入聚鼎境，身懷《十指拈羅功》《道長推手》《鼎天神功》三門絕學。
二十五歲，入屈重境，單手擊敗天城派高手顏無印，同樣屈重境，讓其閉關十年不出。
三十歲時，南山清真觀，一人、一柄楠木劍，讓九大門派止步觀前三十步。
四十歲入碧霄境后，入關修真不問世，直到六十年前，虎牛坪一戰，站穩歸清第一人。同時成為天下武學者始終越不過的山峰。
而今天跛腳老頭遇到的娃娃，誰要開啟他的武學修為路，必是集天下武學修為之大成者，只怕趙析元也要望其項背。
按理說，能遇到這樣的轉世天才，跛腳老頭應無限狂喜，無論如何也要收他為徒，盡其一生傳他絕世劍道，然後去戰勝武當歸清趙析元。
可跛腳老頭根本不這樣想，他遊歷江湖六十年，早已不把戰勝趙析元當成目標，必定那一戰，江湖無人知曉到底發生過什麼。
也正是這個孩子，讓六十年前的江湖第一劍神石重八，對武學修為，有了全新的認識。
這天星之才，成大器者，必經萬劫磨鍊，錘其筋骨、磨礪心志，斷情絲，舍袍義，清凈無為、不爭寡慾，方修得不死神仙。
張躍山雖說是君奭轉世，但此世能否有所修為，還看其心性如何，就算天資十足，秉性稍有差池，也是廢柴。
曾經放蕩不羈的石重八，把整座江湖及廟宇朝堂，都不放在眼裡，雖說隱匿江湖六十年，磨滅了些戾氣，但依然孤傲獨行。
直到遇見這吃糖的娃娃，推翻了他一生追求的劍道大成。
跛腳老頭的樑上一夜，也許只有殿內那尊泥塑武侯看了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