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拜讀絕學

處暑花，無歸家。

儘管張躍山孤苦伶仃的混跡在通都城的最底層。

他不時會回一趟已是廢墟的豬食巷。

以前總覺得巷裡臭氣熏天，糞水滿地都是，有過嫌棄，有過無奈。

每次放學后，娘總會在門口等他，爹總會悄悄給他書匣里放些糖果，總有乾淨的衣服，總有溫暖的一盞油燈、總有......。

現在，他覺得豬食巷是通都城最好的地方，有娘有爹的地方，就是最好。

母親經常跟躍山說：

「好好跟先生學，你要當上巫鹹的砥柱國，那是娘一輩子高興不完的事兒啊」

躍山無時無刻都記得這句話，心裡一直記得，我不是乞丐，我要成為讓娘驕傲的人。

巫咸自從丟了嶺南，經濟蕭條，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活的更加的艱難。

躍山的生活也更加艱難，那個破廟來的人太多，他的寄居的角落也被霸佔，無奈，他離開了那裡，好在這個季節還是夏天，總有一些屋檐和小巷的旮旯，能容下他捲縮的小身體。

在豬食巷厲風成劍，護躍山周全，正北大街，一劍輕鬆十一騎，力拒千人勒馬停的人，便是那位跛腳老頭，石重八。

這位落地劍神，所做的這一切，只為了這個八歲的孩子。

除開接生躍山的產婆，再就是這位跛腳頭知道這個天機之謎。

石重八心裡明白，這個八歲的娃娃就是他的宿命，自己認為的劍道大成，不是這孩子的全部，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就算磨難萬千，他稚嫩的肩膀也得去扛。

巫咸通都城，廢址武侯廟。

門口一對青石蟠獸矗立，受斑斕日月侵蝕，獸面猙獰，獠牙盡毀，四肢殘缺，儘是如此，依舊不失怒目威嚴。

一個跛腳老頭，衣衫襤褸，鬍鬚糾結成泥，緊靠石獸而卧。

張躍山和幾個同樣孤苦伶仃的孩子，輾轉來這裡寄居，一看前面躺著個老頭，形象不是瘋子就是乞丐。

一個膽大的孩童，撿起一塊石頭，就扔了過去，石塊打中老頭的腿，也不見他動彈，小心翼翼靠近，到了跟前，孩童用腳蹬了蹬地上的老頭，見他依然一動不動。

這時！那個扔石塊的孩童，驚恐的喊道：

「他死了，老頭死了！趕緊跑！」

大家一聽，地上老頭是個死人，頓時嚇得頭也不回，四散而奔。

奔跑中一個孩子回頭對張躍山喊道：

「躍山，快跑，快跑啊，別惹上官司」

驚恐中，躍山不但沒跑，還一直盯著老頭看，一點害怕的意思也沒有，因為他認識。

突然，一個聲音。

「你咋不跑啊？」

這老頭的突然說話，嚇得孩子打了一個冷顫，老頭從地上起來，舉起雙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背靠石獸，望著面前的孩童。

說道：「娃娃，你不怕死人？」

孩童慢慢回道：「你又沒死，為什麼怕你呀？」

「你咋知道我沒死啊？」

孩童用一雙黝黑的眼睛望著老頭的臉說道：

「哪有死人的臉，像你這麼色澤殷紅的呢」

說完又問道：

「老頭兒，你也住這裡？」

「路過而已，看著太陽不錯，躺下休息休息」

老頭又哈哈一笑道：

「娃娃，要不要跟我一起浪跡江湖啊？有肉吃，不挨餓多好啊」

這時，孩童臉色一變，認真的說道：

「我要讀書，等我長大了，我要成為砥柱國，你不要以為我和你一樣，我不是乞丐，」。

老頭看著娃娃堅定的眼神，說道：

「窮酸迂腐的都是讀書人，那有浪跡天涯過的自在，想吃吃，想睡睡，天為席，地為被」

娃娃反駁說道：「那只是你一人自在，讀書人從書本上讀出的道理，是替天下人讀出的道理，是讓天下人自在，這樣的道理更大一些。」

老頭有點不耐煩的說道：

「好，好，讀書，讀書，你現在讀的什麼書啊？」

這一問，躍山有些失落，這些天吃的越來越不好找，餓肚子是經常的事兒，書自然也沒讀，但還是自信的說道：

「我反正比你讀的書多，說了你也不知道」

老頭一聽，這娃娃還死要面子，於是一邊哈哈笑道，一邊從頭胸中掏出一本書遞給娃娃，道：

「嘿！你看這時什麼？你要一天把這本書背下來，我就送你了，怎麼樣啊？」

躍山一看老頭手裡有一本書，眼睛立馬直了，但心裡還是疑惑，於是問道：

「老頭兒，你書哪兒來的啊？難道你也會讀書？」

老頭看著娃娃，故意逗著他說道：

「一天背完，敢不敢啊？」

「你說話算話，敢不敢我倆拉鉤啊？誰說話不算就永遠只能當乞丐」

「有什麼不敢，反正你都以為我是個老乞丐嘛」

老頭剛一說完，躍山就哈哈的笑起來，嘴裡不停喊道：

「老乞丐，你是老乞丐，哈哈哈」

一老一小，哈哈大笑，在廢廟門口聊到落日西下，暮色將至。

老頭又說道：

「一天以後，我來找你，看你能不能背完，你可不準跑喲，這個餅給你的，誰讓你上次給我糖吃，算我還你的了」說完又從衣服里掏出一個包了好幾層干餅，遞給躍山，

躍山先接過了書，雖然特別想接過那塊餅，但還是忍住了，說道：

「我有書看，就不餓，你自己都沒吃的，我不要」

老頭一看這善良的孩子，真讓人心疼，於是又說道：

「我吃過你的糖，這是還你的，我從不喜歡欠別人的，拿著」

這麼一說，躍山這才伸手接過了餅，然後對著老頭認真說道：

「你要沒地方住，可以到這裡找我，那個神像後面有好大一塊地方，稻草我鋪的厚厚的呢」

老頭聽完，起身，面朝娃娃說道：

「你不嫌棄我是老乞丐啊？」說完哈哈哈大笑的，跛著腳一偏一就走了。

躍山望著手裡的書，封皮上寫著《歸藏上易錄》，老頭一走，他便一手拿書，一手拿餅，進了破廟。

這本《歸梵上易錄》跟隨跛腳老頭八十年，天才與絕學相融，才成就了這位落地劍神。

這本《歸梵上易錄》是前五百年，涅梵入仙的均清真人所著，他歷經三入涅梵而登仙，轉世之前，便是崑崙一鶴仙。

跛腳老頭留下的這書，是世間唯一存留的拓本，原著在龍陽虖勺山，一處洞穴石壁上，均清真人在山洞化仙登了蓬萊之後，洞內便有神獸蠱雕築巢，該獸形狀如雕鷹，卻頭上長角，發音如同嬰孩啼哭，吃人吃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