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半日浮生

第四十四章 半日浮生

要說起這逛演州城,自然少不了兩個去處,這兩個去處分別位於城西和城東。西乃集貿之地,東是消遣之所,其實自古以來,這天下的大城多是如此。這東西兩處又都有一個俗名,分別叫西行市和東利市,演州最繁盛之處正是此兩地,這些利市、行市主要在東、西兩條大街和幾條分支的街巷裏。

這西行市顧名思義,乃是雲集了諸多的行會,有肉行、魚行、米行、紙行、果行、布行、茶行……等等,譬如劉子浚家就是在西行市中的一條小街上,做的是布行買賣。相比其餘的州城,演州的行會更是龐大得多,可謂行會百家,商戶上千,將西城的大半都給佔據了。

此外,演州的行市之所以可以稱得上是冠絕南方數道,不僅在於6路交通達,水路也是極其通暢。與其餘絕大多數的城池不同,演州府的碼頭不是建在城池外,而是建造在城池裏頭。在演州只有三門,東、南、北各一,惟獨沒有西門,原來在城西略偏北處,竟連接着演水。當初建造城牆的時候,因為演州的地勢略高,又臨近演水,所以竟然依據地勢留下了一處二十餘丈寬的豁口,又費了上萬人力挖了一條近五、六丈寬的溝渠將近三裏外的演水引入,演州城裏的湖泊、水流以及城邊的護城河大抵都是此水。為防水匪盜賊之擾,官府在那城牆豁口處建有一座頗大的水寨,ri常有上千的水軍守把。

因為有這地利、安全之便,便捷之處甚或過6路兩分,所以演州的水路交易規模甚大,通常每ri碼頭上靠滿了大大小小的船隻上百艘,繁忙時節船隻甚至排到了城外。

而東利市則全然不同,那裏有各式的酒樓、茶樓、花樓、銀樓、衣冠樓、當鋪、酒肆、果子鋪、糕點鋪……等等,全是消遣的所在。所以與西行市ri夜繁忙不同,東利市通常只是接近了午時才逐漸人多了起來,到了夜間,更是人聲鼎沸,花團錦簇,煊赫一時。

方生石等四人從西南的街巷來到西大街,然後又從西大街逛到東大街,把方生石和吳豐子兩人看得目不暇接、眼光大長。

在那西市,方生石和吳豐子看着那雲集的商賈,不息的車馬川行,以及河道中船來船往的繁忙的景象,不由的暗自嘆息這演州的繁盛果然不凡。而待遠遠的看到那高大的由磚石、竹木混合搭建的水寨好生的壯闊,方生石和吳豐子更是咋舌不已。

而到了東大街這一路,兩邊樓宇眾多,多是雕樑畫棟的,全然一派富貴氣象。街邊則有不少如雜耍、傀儡戲、武班子等等,讓方、吳二人不免亂花迷眼,停停看看的,結果這一路走了近一個半時辰。

此時時間早已到了午時,四人難免有些疲憊。劉子浚領着三人來到東大街的一處古香古sè的樓宇前,那樓宇看上去並不顯眼,在門口上掛着一個並不算大的牌匾,上題三個古銅sè的大字「品仙居」。

劉子浚引著三人剛踏入大門,一個夥計就忙不迭的迎了上來。方生石暗暗打量了一下,這「品仙居」的夥計頗為不俗,與一些館子的夥計相比,模樣、衣着都甚是齊整,最難得的是其眼神、面sè恭敬而不失氣度,一些館子的夥計瞧見方、吳二人難免露出異sè,甚或是幾分鄙夷,而這個夥計初時只目光微微一奇,轉而卻讓人如沐net風般,着實不同凡響,並未見來人是四個少年就有所怠慢。

這「品仙居」裏頭甚是敞闊,佈置得極其的別緻,雖沒有富麗堂皇之sè,但處處透露出一股古韻。jing美的畫屏、四時的花卉、別樣jing致的宮燈、雕琢jing細的各類飾物,樣樣皆是不俗。裏頭甚至還不知從何處引入了一段活水,於屋內穿繞而走,一些花竹點綴其間,流水脈脈,極盡風雅之意。處處清雅之中又不知從何處隱約傳出絲竹之音,曲音渺渺,更是脫盡凡俗之意。

劉子浚向夥計要了一間二樓臨街的雅間,雅間並不大,但佈置得讓人覺得甚是寬鬆,裏頭的書畫、盆景、屏風都透著一股清雅之意。

四下坐定后,夥計上了一壺茶,給四人斟滿,只在一旁候着。四人裝模作樣的呷了一口,劉子浚就笑對三人說:「這品仙居算是演州城裏數一數二的食肆,中午還好些,到了晚上一般連個位子都找不着。我們中午到這裏也算是來對了時候。這裏的菜sè有幾絕,第一,做得好羹,比如海鮮頭食羹、蓮子頭羹等等,都是遠近聞名的;第二,五味炙雞,香酥滑嫩的,是這裏的頭等名菜;第三,酒蒸石白魚,極其鮮美;第四,調製得一手好菜蔬。不過這裏最有名的卻是『瘦眉酒』,醇厚綿軟不同尋常,但凡三十年以上的陳釀都是要上貢的。」劉子浚說得眾人都暗咽唾沫。

許浩然笑問:「子浚兄,你莫非經常來這裏?看來你還挺熟的啊。」

劉子浚笑說:「我雖然有點閑錢,但哪有閑情來這裏?文人墨客、世家子弟才喜歡來這裏。一路上我就琢磨中午在那裏吃飯才好,知道你和石獃子喜歡清幽點的地方,所以才帶你們來這裏。不怕你們笑話,我雖然知道裏頭的菜sè,但卻從未吃過。」

吳豐子則說:「既然你也沒有吃過,這裏的名菜那就都要嘗一嘗了,那才算是來過一趟演州嘛。」

方生石一旁打趣說:「你想樣樣要,你有銀子嗎?」

吳豐子聽了並不答言,只「嘿嘿」一笑,從懷中摸出一錠約莫十兩重的銀子拍在桌子上,面露得sè。

方生石見了一奇,這吳豐子什麼時候變得有錢了,他老爹現在身上也遠不如他有錢。就連一旁侍立的夥計也微微一愣:這小孩一身的土氣,怎的這般有錢?心也頓時放定。

劉子浚點了幾樣菜sè,對夥計吩咐了幾句,那夥計就恭謹的退了下去。待那夥計退走,方生石就問吳豐子這銀錢是哪來的?

吳豐子詭笑說:「昨晚上我將那吳小娘的書信塞到那什麼楊公子身上,碰巧在他身上碰到了這東西,心一癢就順手拿過來了。」

方生石聽了,苦笑着搖了搖頭。

劉子浚卻奇問說:「我憋了一路了,昨晚上到底生了什麼事?你們倒說說看。」

方生石笑說:「這事還是浩然說比較好,對此事我和瘋子也是有點糊裏糊塗的。」

許浩然無奈,只好將昨夜之事慢慢講述了一通。許浩然講完,方生石和吳豐子才知道昨夜遇到的竟然是一個邪教,不由想起昨夜那老者的神通手段,心中后怕不已,要不是那四個玄門高手出現,後果就不堪設想了。而一旁的劉子浚卻大叫可惜,想不到演州城裏竟然還有這種古怪事?自己怎麼就遇不到。

三人說話間,夥計已把劉子浚點的酒食6續上了來,紅紅綠綠的滿滿擺了一桌子,食香遠溢。方生石、吳豐子和劉子浚這三人都是吃貨,一桌子都是熟得了不得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麼講究顧忌,立時如狼似虎的吃將了起來,手中的長筷都一律的先伸向雞鴨魚肉之物。那上菜的夥計看見三人的吃相這般生猛,不由暗自偷笑。許浩然見三人這般卻也不奇怪,他也不動筷,只先斟一小杯酒,輕呷一口,就覺得一股清澈醇厚之力注入口中,還攙雜一絲如丁香一般的氣息,不由脫口叫了一聲「好」。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桌子上已是一片狼籍,那些大魚大肉的吃食幾乎被清洗一空。方生石、吳豐子和劉子浚這三人其實哪裏懂得品菜什麼的,只是吃到嘴裏覺得甚是可口,就覺得好,甚是足意。三人見許浩然依舊不緊不慢的夾菜喝酒,可桌面上的菜食卻被三人吃得剩不下多少了,不禁相互對望了一下,露出尷尬之sè。劉子浚叫過夥計有點了幾樣吃食,三人這時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這才收斂了吃相,也斯文了起來。

下面就平淡了許多,四人一面動筷一面閑話。

劉子浚笑對吳豐子說:「自打認識你們,經常就有點新鮮事。就比如說今個兒,石獃子會來演州赴試我是想到了,可你吳豐子木頭一樣的腦袋憑什麼也來考試?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吳豐子笑說:「你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咧,將來你就看着我和石獃子兩人金榜題名,為官做宰的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劉傻子為什麼不參加考試呢,難道心裏頭沒有一點底氣?」

劉子浚搖頭苦笑說:「我知道自己的斤兩,一看到書本就頭大,連我父母也懶得勸說了,科舉仕途看來是不通的了。」劉子浚忽的展顏一笑說:「此路雖說不通,不過其它路數未必不行。」

吳豐子奇問:「此話怎講?」

劉子浚:「我一個遠房長輩曾經對我父母說過,當今世道漸亂,不僅北方邊境戰事不斷,一連僵持了數年,國中也盜賊漸起,此正是朝廷四方用武的時節,當文官不如做武將的,若是在邊關一刀一槍立下戰功,將來說不準能拜將封侯的呢,比當文官強多了去了。我父母聽了這話,又見我讀書不行,乾脆就將我送到一家武館,學些武藝,將來若真能習學的一身武藝,去考武舉,當個將軍,將來說不得能博個封妻蔭子呢。」

方生石等人聽了劉子浚的話,不由重新打量了一下劉子浚,見其身材比以前jing壯了一些,果然有點學武的樣子。

吳豐子點頭說:「文若不行,武也不錯。其實當將軍比當文官來勁,我都覺得自己更適合當武將,不如我和你一道學武算了,以後肯定比你強。」

劉子浚笑着「呸」了一口,說:「你什麼都不懂,就你那點本事就敢說比我強?吹牛皮倒是比我強。」

吳豐子說:「你不信?那吃完飯我們比劃比劃。」

劉子浚笑說:「行啊,我倒要看看你這瘋子兩年多沒見有沒有長點本事。」

吳豐子笑說:「你現在是嘴硬,等被我打趴了可別哭就行。」

劉子浚說:「你就在這裏吹吧。不過話又說回來,真的論起武藝來,我們這些人估計誰也沒浩然兄強。我剛到武館學拳的時候,那裏的武師就問我學過些什麼呀,我就想當年浩然兄教過我們一套拳法,於是給他們練了一遍,那武師直誇我使得不錯。這兩年沒見,浩然兄的本事肯定比以前強了不少。」

吳豐子也裝模作樣的說:「那是,昨晚上浩然那身手實在了得,把那些人打得屁滾尿流的。浩然,有時間你得再教一教我。」本來昨夜許浩然也是xing命難保,可吳豐子卻把牛皮吹得十足。

說到許浩然,大家自然都把目光投向他。先時大家閑話一直都沒有注意到許浩然一直都沒有出聲,現在才現他正默默的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佩,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

方生石一眼瞧出許浩然手中把玩的那枚玉佩正是昨夜那幾個玄門中人交給他們的玉佩。一時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就問:「浩然,你在想些什麼呢?」

吳豐子卻說:「浩然,你不會想着要當道士吧。」

方生石問話后,許浩然已回過神來。待聽得吳豐子的話語,就笑說:「要不是我父親的事,說不得我還真想着要入道門呢。」

吳豐子搖頭說:「當道士有什麼好?那些人雖然本事神通了得,但是每ri清湯寡水的,還要每天念什麼破經,要是真當了道士,哪裏還有什麼活頭?不如一頭撞牆死得了。」

方生石說:「他們不是說,只要守門規,不用出家遁世的嗎?」

吳豐子嘲笑說:「你還當真了!你見過有哪個廟觀的道士不用守清規的?那些人是哄我們小孩子玩呢?要是不哄著人,哪裏還有人願意去當道士?我聽村裏的老人說,那些去當和尚、道士的人大多數都是沒有出路的人,那也是沒法子的事,不然你見過有誰說願意去做和尚、道士的?」

方生石聽了吳豐子這話只搖了搖頭,卻並不答言,似不可置否。但心中隱約覺得一些事情非如吳豐子之言。

許浩然卻忽然面sè肅然的說:「有!」

眾人忽見許浩然這麼鄭重一說,有些突兀,都有點愕然,一時不知怎麼接過話。

許浩然見眾皆愕然,不以為意,又問了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你們可聽說過三宗六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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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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