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朝議 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真當朕是傻子嘛？還是當真覺得朕不敢殺人？」

「臣等不敢，陛下贖罪。」

此刻的群臣一片嘩然之色，這時他們才想起來今時不同往日。眼下這位陛下已經不是出征瓦剌前那個自九歲登基由朝堂諸臣輔政的陛下了。

如今的陛下可是在大同屠殺兩萬俘虜祭奠死去戰士，並且立京觀的狠人。而且如此還不夠，這位陛下據說在圍殲大同剩餘異族以後，還派將近一萬多騎兵入草原犁庭掃穴，大軍所過之處，只留婦女老人，可真是人頭滾滾啊。

光是之前那一戰在冊統計死亡的入侵敵軍就有數十萬，更別說因為陛下犁庭掃穴死去的那些普通牧民。這可不比當年永樂帝還要狠，至少當年永樂帝五次北征只是尋找草原各部的主力大戰。

若是此刻永樂皇帝朱棣知道這些群臣所想還活着便會立刻反駁：「我那時不想犁庭掃穴嘛，只不過好幾次出征這些韃靼瓦剌早早就率領部族逃了，只能尋找主力大戰。」

就在群臣思索之際，朱祁鎮便開口慢悠悠的說到：「祖制？哼~幾位愛卿若是說起祖制，朕就要和幾位好論論這祖制了。」

「我朝自太祖皇帝洪武開國以來留下來的祖制現在還有多少在遵守？」

「就拿太祖皇帝創以律法《大誥》中「為惜民命，犯官吏員貪贓滿六十者，一律處斬，決不寬貸。」並稱：從地方縣、府到朝廷六部，只要是貪污，不管涉及到誰，決不心慈手軟，一查到底。並且死後剝皮實草之祖制來說，現在可還在遵守？」

在此刻群臣無不跪倒請罪到：「陛下息怒，臣等有罪。」

此時不少在剛才支持改革商稅，或者是中立不支持也不反對的百官無不心中埋怨起那些在朱祁鎮最後下令執行改革商稅政策還要反對的一些官員：「陛下要執行就執行嘛，你們還阻攔什麼？現在引的陛下大怒，萬一真的實行這條祖制怎麼辦？」

並且同時不少官員心中也埋怨起此前隨軍出征的官員：「也不知道在陛下下令屠殺這些異族和派兵前往草原犁庭掃穴之時勸諫的，現在讓這個之前溫文爾雅的陛下變得如此弒殺。」

而這時那些隨軍出征官員能聽到他們心中所想絕對會反駁道：「是我們不勸諫嘛，要怪就怪那些勛貴將領，唯陛下命是從，在他們得到消息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

而朱祁鎮此刻看着台下下跪請罪的官員們便繼續說到：「哼~莫要拿祖制來壓朕，不然朕就讓刑部和東廠前去諸位愛卿的府中好好討論討論這祖制。」

隨後朱祁鎮不待群臣回答就直接開口到：「詔令，戶部即可成立稅務司，自京師順天府先行實施改革后商稅徵收。另今後戶部下設各司稅務皆逐漸移交稅務司。」

「臣戶部尚書于謙遵旨。」

「金英宣讀旨意。」

待朱祁鎮說完后司禮監章印太監金英也向前開始宣讀起旨意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覽各省布政司奏報編審人丁數目，天下各省均有新生人口增加。今天下承平已久，戶口日多，若按人丁加征錢糧實有不可，人丁雖增，土地並未擴大。應令各省布政司、清吏司，將現今錢糧冊內有名丁數，不增不減，永為定額。滋生人丁，永不加賦。

欽此

正統十四年十月二十日」

此刻反應過來的群臣皆迅速叩首作揖到：「陛下聖明」

「詔令內閣傳抄旨意下發至大明十三省各省布政司，戶部傳令下設各省清吏司，自正統十五年起不得再向百姓滋生人丁，增加賦稅。」

待朱祁鎮說完后，內閣首輔曹鼐和戶部尚書一一出列到：「臣內閣首輔文淵閣大學士曹鼐遵旨。」

「臣戶部尚書于謙遵旨。」

待于謙和曹鼐領旨歸列后，朱祁鎮繼續說到：「都察院左都御史俞悅。」

隨着朱祁鎮的聲音都察院左都御史俞悅出列作揖到：「臣在」

「令都察院下設大明十三省各府御史嚴查各地自正統十五年起徵收賦稅狀況。如有發現各地官員加征、攤派賦稅，即可傳報京師，另外東廠協助探查。」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俞悅遵旨。」

「詔令為朝廷百官增設俸祿，設立養廉銀。」

「具體由內閣和戶部按照如今大明各級官員每月日常支出制定俸祿，設養廉銀。」

「另外日後文武並列，文官一品多少俸祿，武將一品亦是如此。」

「臣等遵旨」

「臣等叩謝陛下隆恩」

「日後若無緊要之事早朝便五日一列朝，時間改為辰時上朝。遇緊急之事則另啟午朝晚朝。」

「臣等遵旨」

而此刻也有那麼一兩個忠直之士準備出列勸諫，結果紛紛被旁邊的同僚拉住了，主要是都被皇帝剛剛那一言不合就要動用祖制的氣勢嚇住了，生怕現在再有人以祖制勸諫，引發皇帝大怒直接動用那剝皮實草的祖制。

待諸事完畢后，朱祁鎮便揮手示意退朝。而後就由御史、鴻臚寺先後出班，上奏早朝期間官員失儀情況。

至此，早朝也就基本完畢了。在鴻臚寺官員「唱」奏事畢，鳴鞭駕興，待朱祁鎮聖駕退後，文武百官也一一退去，各回衙門蒞事。

在回去的路上，曹鼐便對着于謙先行問道：「延益，這永不加賦和增加俸祿設養廉銀之事可是你向陛下提議的？」

于謙此刻也茫然的回答到「這……首輔，在下並未向陛下提議，亦是不清楚。」

而此刻的曹鼐聽完于謙的回答后，內心無不感嘆天子手段高明啊，通過一道永不加賦和增設百官俸祿的詔令收攬天下民心和安撫文武百官。

其實聰明人都明白這道詔令的下達后朝廷或者皇帝並沒有損失什麼，因為就當下情況來說朝廷每年的賦稅基本都落在了地方，再加之火耗，每年送至中央的賦稅屈指可數。

如此以來這道永不加賦詔書不僅為天子帶來了天下百姓的民心，而且還可以防止地方官吏以賦稅之名攤派加征迫害百姓。

此刻的曹鼐也不得不感嘆天子手段高明了，今日這早朝一系列手段下來，不僅推行了商稅，還收攬了民心，安撫了百官，拉攏了武將勛貴。此刻怕是有些反應慢的文官還沉溺在皇帝那要動用剝皮實草的祖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