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黃衣白手
「紅紅天邊霞~點點浪淘沙~青青椰上草~淺淺海問花~！」
院子裏，那名叫花兒的女子高聲唱着小曲，甜美的聲音在寺院環繞，穿過淺窄的迴廊，在姜遠耳邊縈繞。
房間里，老和尚與姜遠四目相對。
依照老和尚的分析，如果這女子真的是來找姜遠的，那幕後主使，一定和當年殺害他父母的人有莫大關係，他們的目標自然是古晶以及守護古晶的姜遠。
但幕後主使具體是誰？是什麼組織？又或者是什麼門派？老和尚一概不知。
畢竟他只是在十幾年前，與姜遠的父母那裏第一次接觸過這些人，也是唯一的一次接觸。
其它信息，全都來自家族長輩的口口相傳，什麼千年的鬥爭，搶奪古晶，被選中的人，古晶的神通等等。
如果不是當年遇到姜遠的爺爺，老和尚會一直以為這些只是傳說罷了。
「小遠，你確定沒見過『古晶』嗎？」
這個問題老和尚昨晚就問過，姜遠給的答案自然是沒有，可老和尚擔心哪裏出了遺漏，所以想試着再問一遍，興許他能想起點什麼。
姜遠似乎沒聽見老和尚的問題，滿腦子都是剛才那隻黃鼠狼，直勾勾的看着老和尚，身子向前探了探問道：「姜爺爺，剛才你都看到了？」
「什麼？」老和尚突然被問了個糊塗。
「就剛才那隻黃皮子呀。」
「哦，看到了。」
「你…和它說話了？」
「嗯，是啊。」
「它…點頭啦？」
「嗯，點頭了。」
「看來我沒眼花啊！」姜遠五官有點變形，滿臉的不可思議。
「呵呵。」老和尚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笑了笑說道：「這是我這一族獨有的『萬獸訣』，我們天生就可以和動物交流。」
姜遠仍是一臉的不可置信：「還有這種天賦的嗎？那你不是動物之王了。」
老和尚撇了他一眼說道：「只是能交流，又不是可以隨意使喚，需要建立感情和信任的，和人與人之間一樣，這些年在山上，倒是和一些獸類建立了點感情，有什麼需要，它們也願意幫忙。」
「哦，這樣啊。」姜遠稍微緩過點神，才又想起院子裏的姑娘。
「姜爺爺，你剛才說這女孩子是為了我來的，可一個女孩子，她能把我怎麼樣。」說着起身到門口，透過門縫努力窺探著外面。
「千萬不可輕敵，一個女孩子也許沒那麼厲害，可她背後的力量，可是幾千年都沒消失過。你爺爺，你爺爺的爺爺，都和他們有過爭鬥。」
「這麼清純可愛的女孩…花兒…有那麼壞嗎？」姜遠一臉的茫然。
院子裏，花兒哼著小曲，擺弄著山楂樹上的果子，眼神卻時不時的撇向姜遠的屋子。
屋子裏，老和尚焦急的等待着什麼，姜遠反而顯得淡定許多，於他而言，未經歷過世事，自然感受不到威脅。
門縫突然傳來吱吱的門板摺合聲，兩人同時向門口看去。
那隻黃皮子嗖的竄了進來，又把姜遠嚇了一個趔趄，忙指著這小畜生緩解尷尬道：「一驚一乍的，就不能穩重點嗎？」
這小畜生似乎能聽懂，沖着姜遠做了個兇狠的鬼臉，轉頭對着老和尚吱吱喳喳的叫了半天。
老和尚越聽表情越凝重，姜遠看着也有些着急，連忙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老和尚捋著鬍鬚，將這黃皮子打探到的消息和自己分析的結果說給了姜遠。
按老和尚的猜想，如果外面那個叫『花兒』的姑娘真的是來找姜遠的，那一定不會只有她一個人，之所以隻身進寺院，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作為頭陣前來打探消息，防止人多打草驚蛇。二是如果真的發現自己要找的人，可以穩住局勢等待援軍到來，防止目標逃走。
據黃皮子打探回來的消息，老和尚的猜想是對的。
下山的兩條必經之路已經有人埋伏，很有可能就是這個『花兒』的同夥，攔截在下山的路上，就是為了防止有人逃走，那這夥人為什麼沒有選擇直接上山呢？
「他們還不確定誰是他們要找的人。」姜遠猜測。
老和尚嗯了一聲，肯定了他的猜測，眉頭仍然緊鎖，說道：「原本計劃，不管那女孩是不是找你，為了安全起見，都要把你送下山的，現在看來走不了了。」
「只有那女孩一人，現在就把她綁了，要挾她送咱們下山。」姜遠自信的說。
老和尚畢竟見多識廣，當即否定了他，說道：「她敢一個人進寺院，必定是有備而來，你這不是正好送上門么，還省的人家找了。」
姜遠還想說什麼，被這番話堵了回去。
老和尚定了定神，做了個奇怪的手勢放在嘴邊，輕聲嘀咕了幾句。
轉頭又對着黃皮子嘰里呱啦說了一堆人聽不懂的話，那小畜生點了點頭，嗖的一下順着門縫又竄了出去。
這邊剛走，窗外又來了個撲扇翅膀的傢伙，邊用翅膀敲打着窗戶邊嘰嘰喳喳叫着。
老和尚一手開窗，另一隻手伸出去又伸回來，手上赫然停著一隻小麻雀，又是一陣嘀咕，小東西撲棱著翅膀順窗戶縫飛走了。
姜遠對召喚小動物已經見怪不怪了，但還是被老和尚的一頓操作驚的目瞪口呆，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
「現在開始，你盡量要表現的自然一些，你就是一個普通的香客。我讓黃皮子去山上找些幫手，希望能和他們抗衡一下。族裏趕來的人我去催了，希望能夠趕上。其他的，聽天命吧。」
姜遠連連點頭，聽到黃皮子去找幫手了，試探著問老和尚：「是找野獸去吃他們了么？」
老和尚搖了搖頭，這五台山深處雖人跡罕見，但大型猛獸並不多，除了豹子，能算的上野獸的只有狼和野豬了。
動物畢竟是動物，對付落單的人沒問題，可對付成群結隊的人恐怕就難了，更何況對方絕不是泛泛之輩。
他也想過晚上去偷襲，又怕弄巧成拙，如果對方找不到他們要找的，自行離開才是最佳結果。
如果不行，只能讓這些野獸隨我這老骨頭一起拚命了，老和尚心中暗想。
「紅紅天邊霞~點點浪淘沙~青青椰上草~淺淺海問花~！」院子裏依舊飄蕩著花兒的小曲。
天色漸暗，這一天終於在花兒的小曲和老和尚的惶惶不安中過去。
花兒被安排在前一天姜遠住過的屋子，姜遠自然是去和老和尚住一個屋了。
這麼安排是因為寺院簡陋，的確沒有空房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老和尚必須時刻守着姜遠，以防深夜遇到不測。
註定又是一個不眠夜，姜遠在床上輾轉反側，老和尚乾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睡不着啊？」老和尚先開口了。
「嗯，這幾天像做夢一樣，本來平靜的生活，突然一下就打破了，破了不說，還得接着一堆碎片，有麻煩，有痛苦，還有迷茫。」
姜遠直勾勾的望着黑暗，舊時的記憶在眼前閃過，這些片段彷彿是在昨天，又彷彿只是一場夢，好似從來沒有發生過，只有爺爺的面容，真實又深刻。
「想我爺爺了，如果他在，一定會告訴我該怎麼做。」
昏暗的房間里，老和尚不知道該這麼安慰一旁的姜遠，十七八歲的年紀不算小，換了旁人早已娶妻生子，只是於他而言，未經世事，又沒了唯一的親人，想安慰他，詞窮了。
沉默片刻，老和尚開口道：「不是他不告訴你，是他也不知道。」
姜遠轉頭望向老和尚，黑暗中雖看不清人影，總能辨出聲音的方向。
老和尚繼續道：「我也問過你爺爺，為什麼不把他掌握的情況告訴你，能省去你不少的彎路，他說他半生的努力，以為找到了家族使命的關鍵，結果發現全是錯的，方向錯了，理解錯了，得到的線索都是錯的，千年來先輩們都無法做到，他又怎麼能做到。」
姜遠低聲說道：「那我又怎麼能做到。」
又是片刻的沉默，老和尚道：「他說你才是關鍵。」
「我到底哪裏關鍵？」姜遠的語氣有些質問又有些疑惑。
老和尚放慢語速說道：「終歸是要面對，路，自己走吧，你爺爺告訴不了你的，我更給不了你答案。」
昏暗中再無人說話，黑夜彷彿也在靜悄悄等待黎明。
無論睜眼還是閉眼，看到的景色都是一樣。
姜遠用力的看着，目光像要穿透這黑暗，穿破這屋頂，這樣就能看到天上的爺爺。
他老人家手指著遙遠的天邊，微笑着說道：「看啊小遠，那裏有咱們的祖先，那就是咱們的家鄉，帶着『古晶』回去，重建我們的家園！」
可是任憑姜遠再努力，也始終看不清那隻手指的地方，爺爺的聲音漸漸消失，耳邊傳來的是黃皮子的吱吱聲和麻雀的嘰嘰聲，還有那回蕩在腦海里的甜美歌聲。
「紅紅天邊霞~點點浪淘沙~青青椰上草~淺淺海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