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凡仙
——他曾不問世間做謫仙
天剛亮,關越山上還一片濕冷。
霧很大,一片朦朦朧朧,許栩從小石路間走過,衣裙時不時沾上些許露水。
言青跟在後面,不時觀察周圍。
「小丫頭,起來了呀。」夢竹的聲音傳來,許栩往後一看,那人翩翩紫衣緩緩從霧中走來,愈漸清晰。
腰間系著一隻竹笛,竹上掛著一個小鈴鐺,隨著步伐發出叮噹脆響。
「姑姑。」許栩見是夢竹,扯了扯裙擺,然後張開手跑了過去。
「睡得好嗎?」夢竹順勢將許栩抱起,捏捏她的小臉。
姑姑?少主又到處認親戚了?言青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暗暗嘆口氣,老爺知道后又該說少主胡鬧了。
「好。」許栩甜甜一笑,小手挽住夢竹的脖子,眼眸亮亮的。然後又鬆開摸了摸肚子,嘟嘟嘴,「就是有些餓了。」
「走,姑姑帶你去吃好吃的。」說著,看向言青,一笑,「這是言青吧,過來,我帶你們一起去。」
言青站在原地,似乎呆愣住了。昨晚他的心思一直放在許栩身上,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出現過,直到現在才真正看清眼前的人。
紫衣墨發,竹笛鈴鐺。
黛眉長斂,點絳朱唇,眼裡竟是流轉的風情,可偏偏又給人一幅抓不住看不透的感覺。
為什麼感覺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阿青哥哥,你怎麼了?」許栩不知何時下來站到言青身旁,輕輕拽著他的袖口。
言青回過神,低頭看向許栩,抿唇,搖頭。
「無事,就是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夢姑娘。」
「哦?」她挑眉,許是來了興趣,「見過我?阿青倒是說說在哪兒見過?」說著,還打趣兒道:「我怎不記得見過像阿青你這樣清秀俊郎的小哥了。」
「我…」言青面色隱隱有了紅暈,「我可能…可能記錯了。」
「噗嗤,阿青哥哥臉紅了。」許栩咧著嘴笑,兩顆小虎牙好不可愛。
「別胡鬧。」言青捏捏許栩肉肉的小手。
許栩不在意,反而笑得更燦爛,「咦,你還不承認,害羞羞~」
「行了行了,或許真見過呢,你這小丫頭別鬧了。」她走過去牽起許栩的手,「不是餓了,那趕緊走吧。」
「好嘞。」
言青跟在後頭,不知在想什麼。
或許真的見過呢?在哪裡見過呢?誰又知道。
滄瀾榮親王府。
「春天來了~春天來了~」樹上那隻紅白相間的鸚鵡扇動著翅膀,嘴裡喊個不停。
「春天來了和你有什麼關係?」屋內傳出一人的聲響,乾淨舒服,像極了一泉清茶。
灰白色的長靴,靴邊下面綉著金龍。一步步踏出門,那人身材高挑,白色的錦緞衣袍,袍內衣襟露著金色鏤空的綉文,腰身玉帶,黑髮以玉簪束起,襯得脖頸白皙如玉,孤瘦似謫仙。
走到樹下,長袖一攏,席地而坐。
隨意而自然的拂去落在綢袍上的幾朵落花,抬頭,眉眼凌厲卻抵不住周遭謫仙般的氣息。
微微抬手,樹上那鸚鵡便停落在那修長白皙的手上。
另一隻手輕撫,退了那份凌厲,眉目如畫中仙,啟唇:「怎麼,思春思到他身上去了?」
「思春,思春,主子思春了~」鸚鵡突然又開始喚了起來,翅膀扇扇。
澹臺燁一愣。
「胡說八道。」他面色微怒,脖頸以上開始微紅。
「你倒是想他,他又不想你,貼上去做什麼?」
「臉紅了~臉紅了~」
「你個臭阿毛。」說著,澹臺燁想訓訓這隻鸚鵡,便瞧那名為阿毛的鸚鵡嫌他一步飛到樹上,「抓不到~主子思春了~思春了~」
「你…」澹臺燁無奈的笑了笑,算了,怎麼和一隻鸚鵡計較起來了。
他坐在原地,臉上笑意未減,久久之後長嘆一聲。
思什麼春,不過是想那個人了。
「既然流煌容不下你,那就和我回滄瀾。」
「怎麼,這是打算教我叛國啊?」
「你本就擔著叛國的罪,何來教與不教?」
「你到每回都戳我傷心事。」
「墨子煜,別忘了你是誰。」
也別忘了我。
「世子殿下,有了,有了,殿下。」大毛急急忙忙闖進院子,顧不得行禮,臉上滿是欣喜。
澹臺燁起身,再一次微微嘆氣,什麼有沒有的。
「什麼事這麼急?」
「墨將軍有消息了。」
「真的?」澹臺燁嘴角微張,神色一驚。
「這是二毛傳來的信,您看。」
拿過大毛手裡的信,澹臺燁一字一句的看,然後突然笑起來,眼角似乎有什麼在閃爍。
大毛很久沒見過他家世子這樣,哭不哭,笑不笑。
從前的世子架在雲端,下過凡,後來又回到了他那九重天上,現在呢,雲大概是架不住那一身世俗之氣了。
這一年的初春,滄瀾榮親王府的世子別院里,樹上有隻紅白相間的鸚鵡,樹下有兩個人。
一個大傻個兒,一個謫仙。
不對,是一個染了凡煙的仙。
滄瀾榮親王府有個小世子,父親是親王,母親是相府嫡長女,皇後為姨母,生來富貴。幼時聰穎,喜靜,模樣精緻似畫中仙童,後來曾去雪山巔上拜師求學,日日與雪蓮為伴,像極了九重天上的謫仙,偏給人只能遠觀的的感覺。
然而只有墨子煜知道,什麼山巔雪蓮,眼前這人表面乾淨如仙,實際上偏執如狂環環算計。
「那又如何,還不是栽給你了。」
「承讓承讓,墨子煜今雖僥倖勝出,可世子殿下也實在讓人佩服。」
栽了,林中一瞥,心緒已擾。
「墨子煜,你給本世子等著。」
流煌,我來了。
山巔雪蓮,望之星辰;林中一瞥,擾之心緒。
你說我偏執,愛算計,那你等著,我算計你來了,管他什麼仙不仙,凡不凡。
遠在流煌山寨中的某個山匪頭子,一頓早膳打了好幾個噴嚏。
「爹爹,你怎麼了,莫不是病了?」
「誰知道他呢,定是昨晚又在院子吹風偷酒喝了。寶寶乖,快吃。」說著夢竹又給許栩添了兩個小包子。
墨子煜扶額,又是被嫌棄的一天。
莫不是昨晚真的受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