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就是幾塊肉嗎？

林風費了很大勁才把沈志約出來。楚青山把那天的理由同樣又說了一遍。沒想到沈志聽了之後，勃然大怒：「你們這是邪門歪道！先是鑽法律的空子，接着又操控輿論，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

楚青山沒有想到沈志的反應這麼強烈，他決定採用第二套方案。

他一臉和藹地看着沈志，臉上的笑容顯得那麼真誠：「小夥子有原則，這很難得。現在這個社會上，像你這樣的人不多了。上次聽小林說你很講原則，我還不太相信。現在我相信了，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說着，他端起一杯酒，「來，我敬你一杯！」

沈志還在氣呼呼地狀態里，但是楚青山笑臉相待，又比他年長，饒是他心裏再是不滿，這個面子還是給的。況且，楚青山這個馬屁拍得沈志也有些舒服。

沈志也舉起杯子，面無表情地說道：「我酒量不好，我們倆都隨意吧？」

「你隨意，我幹了。」楚青山的笑容里透著一絲得意，舉起酒杯，一口就幹了。

沈志猶豫了一下，一仰頭也幹了，隨即發出一陣咳嗽聲。

「好！好樣的。我沒看錯人。聽小林說，你喜歡小動物，給你看樣東西。」楚青山打開了手機上的一個視頻，遞給沈志。

沈志詫異地接過手機，視頻里是一個大花園，有很多隻貓生活在那裏面，它們無憂無慮，逍遙自在。那不正是沈志夢想中的貓咪樂園嗎。

沈志看着看着，不覺臉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這一幕被楚青山及時地捕捉到了，他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這些都是流浪貓，這個花園是專門為它們建的，它們能有這樣的歸宿，你覺得還行嗎？」

「啊？它們都是流浪貓？行！太行了。建這個花園的人真是個有愛心的人哪！」

「是啊，那個人不只有愛心，還很有實力啊，你知道建這個花園，供養這些貓需要多少錢嗎？」

「具體不知道要用多少錢？但肯定會是一大筆不小的數目。」

「不多，建花園加上一年養貓的費用，上百萬吧。」楚青山輕描淡寫地說道。

沈志和林風都驚得張大了嘴巴。

「不說了這個了，吃菜吃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楚青山接下來開始聊起了家常，關於項目的事隻字不提。

林風有些疑惑，他看了楚青山一眼，心想：就這樣結束了？說好了說服沈志的啊。看來楚總也拿一根筋的沈志沒辦法了。

從餐廳出來，沈志一直沉默不語，林風知道沈志表面上不動聲色，但那個視頻還是觸動了他，他的心裏已經起了波瀾。

沈志做為一個寵物醫生，接診過很多流浪貓狗。只要他聽說是流浪貓狗，他都一律不收診費。偶爾也會有一兩個人為了省錢，帶着自己家的寵物，冒充流浪貓狗的。

他們的伎倆並不高明，心思縝密的沈志一眼就能看出。但是，他並沒有揭穿，想着那些人可能經濟狀況不好，在沒錢的情況下還能給寵物治病，說明對寵物還是在意的。況且，騙人也是有成本有風險的，他們為了寵物甘願冒着這樣的風險，說明對寵物還算有真愛。

朋友們說他太善良，這是在縱容惡行。沈志卻並不在意，至少那些貓狗還是有主人有家的，單是這一點就讓他很開心了。

沈志見到過流浪貓狗的凄慘生活，那一幕幕想起來，讓人不寒而慄，心都給揪起來了。好幾次沈志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他曾經有過一個夢想，就是讓天下的流浪貓都不再流浪。但是，他也知道這也只能是個夢想，自己現在連房子都買不起，又怎麼可能去建造一個大花園，安置天下的流浪貓呢？

可是楚青山的視頻里就有這麼一個大花園，這讓沈志很是激動，心也躁動起來。

幾天後，沈志一個人走在街上，突然從旁邊的衚衕里躥出一隻花貓，那隻花貓嘴裏叼著一塊肉，走路一瘸一拐的，好像有條腿受了傷。

貓警惕地看了一眼沈志，緊跑了幾步從他身邊擦身而過，走遠了才放緩了腳步。

沈志看到地上有幾朵像梅花狀的血跡，花貓受傷了！這肯定是只流浪貓，沒有人會送它去寵物醫院，沈志想要給它治療一下傷口，便在後面躡手躡腳地跟着。

拐過了幾條衚衕，花貓在一堆廢墟前停了下來，沈志也趕緊躲到了牆邊。只見大貓放下嘴裏的肉，「喵喵」叫了幾聲。

接着廢墟里也跟着響起一陣「喵嗚」地呼應聲，幾隻可愛的小貓從裏面爬了出來，爭先恐後地湧向大貓，開始狼吞虎咽地搶食地下的那塊肉。

還有一隻小貓另闢蹊徑，沒有去搶肉，而是蹭到大貓的肚子下去吃奶。大家都在搶肉，沒有小貓跟它搶奶，它可以獨自暢快地享用媽媽的乳汁了。

這隻小貓好聰明！沈志開心看着眼前這溫馨而又可愛的一幕，心都要給萌化了。

突然一個壯碩的身影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你這畜生，又偷我的肉吃。看我今天不打斷你的另外三條腿！」

原來那條腿是他給打傷的。沈志正想着，那個壯漢已經舉起棍子向那群貓奔了過去。

大貓弓起了身子，混身的毛豎了起來，警惕地看着面前這個凶神惡煞的人。小貓們卻還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依然調皮地吃着玩著。

大貓完全可以自己逃走，但那群小傢伙就危險了。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它選擇留下來，與眼前這個強大的敵人對抗。

壯漢揮起了棍子，大貓一邊跳躍着躲避，一邊還要注意保護小貓，很是吃力。

沈志看不下去了，從牆邊走出來大喊一聲：「住手！」

壯漢正要揮出去的棍子停在空中，他轉頭看了一眼沈志，瞪着眼睛問道：「這是你們家的貓嗎？」

沈志搖了搖頭：「不是。」

「那你就少管閑事！這畜生經常去偷我店裏的肉，偷了我好多的肉。今天我要徹底除掉這個禍害！」

「大哥，你看這大貓還養著一群小貓呢。不就是幾塊肉嗎？你就放過它們吧？」

「幾塊肉？你倒說得輕巧，你知道現在肉價有多貴嗎？不是偷你們家的肉，你站着說話不腰疼！」

「你看這小貓多可愛？你就忍心？」

「這年頭人都活不下去了，還有閑心管貓！」

沈志見壯漢心意已決，便掏出手機：「它偷了你多少肉，我轉帳給你，你放了它們。」

壯漢怒氣沖沖，不為所動：「你賠錢有什麼用，它以後還會偷我家的肉。它不只是偷，還把其他的肉給糟蹋了。這讓我怎麼賣？這既然不是你的貓，你就少管閑事，滾一邊去！」

說完，又掄起棍子向大貓砸去。大貓條件反射地跳開了，身後的一隻小貓卻被砸到了腦袋，慘叫了一聲，隨意嗚咽聲越來越小，最後慢慢不動了。

大貓走過去聞了聞，哀嚎了幾聲，隨即兩眼瞪着壯漢，嘴裏的哀嚎變成了怒氣與警告。

壯漢被這氣勢嚇得愣了一下，隨即又給自己壯膽道：「我還能怕你一隻貓不成！」說完，大棍又飛舞了起來。

此時的大貓不怎麼躲了，它的策略似乎從防守變成了進攻。壯漢有幾次被它的爪子撓到了，惱凶成怒，發瘋一樣的揮動棍子。大貓雖靈活，但受了傷，體力漸漸不支。同時還要留意保護小貓。

一個閃失，大貓被棍子砸到了腦袋上，倒在了血泊里。

沈志看到這個場面，兩眼含淚，剛才想去幫忙，卻一直插不上手。現在，看到壯漢又向那群小貓走去，就再也忍不住了。他跑過去，張開雙臂擋在了壯漢面前。

「你已經打死了大貓，小貓就又沒偷你家的肉，你為什麼要趕盡殺絕！」沈志怒吼著，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哎喲，都哭了啊？為了幾隻貓至於嗎？」

「至於嗎？你竟然問『至於嗎』！」沈志臉氣得通紅，「貓……貓也是生命啊！像你這種沒有人性的人，是不會懂的！」

「你說誰沒人性？！」壯漢喘著粗氣，又高高舉起了棍子。

沈志也漲紅了臉，他挺了挺胸膛說道：「我告訴你！今天！只要我在！就不會讓你傷到這些小貓一絲一毫！除非……」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紅着眼，咬着牙，「除非你先把我打死！」

壯漢愣了一下，他看着一臉決絕的沈志，感受到了視死如歸的架勢，知道他不只是說說而已。

「神經病啊！」壯漢說完，搖了搖頭，將棍子杠在肩上，罵罵咧咧地走了。

沈志瞪着眼睛，看着壯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轉頭去看那些小貓。

幾隻小貓圍在大貓身邊，「喵嗚喵嗚」地叫着。

沈志眼睛裏沁著淚花，慢慢走向小貓。

小貓們見到沈志過來，紛紛抬起頭，眼睛裏有了一絲恐懼，身子不由地後退，最後又鑽到了廢墟的洞裏。

沈志無奈，回去拿了籠子和一個袋子。他掏出寵物零食放到了籠子裏，然後在籠子的門上用繩子做了個機關，自己躲到一邊，遠遠地牽着。等了好一會兒，小貓們才悄悄地冒出頭來，向著籠子爬過去。

它們沒怎麼見過籠子，還不知道籠子的用處，對籠子並沒有戒心。

沈志看到所有的小貓都進到了籠子裏，輕輕拉了一下手中的繩子，隨着「咔噠」一聲，籠子的門落了下來，將小貓們全都關在了裏面。

沈志走過去，將死去的大貓和那隻小貓用布包裹了起來，他認出那隻小貓就是獨自去吃奶的那隻，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沈志含着淚，把它們的屍體放進了袋子裏，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提着籠子，步子沉重地離開了這片廢墟。

沈志回到家，打開籠子，小貓們不安地「喵喵」叫着。面對陌生的環境，它們寧願呆在籠子裏，也不肯出來。沈志只好一隻只地把它們抱出來，對着它們愛憐地說道：「以後這裏就是你們的家了，我來照顧你們。」

小貓們瞪懵懂的眼睛，不斷地嗅着，用爪子撓著，探索着眼前這個陌生的世界。

沈志找了片樹林，把死去的一大一小兩隻貓埋了，一個人蹲在那裏，大哭了一場。

在沈志細心的照顧下，幾隻小貓健康地成長著，它們很黏人，跟沈志很親。可是好景不長，沒多久房東就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