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選擇前方的路

張澤塵打出了「gg」並退出了遊戲，或許以前是稱讚對方的意思，不過現在更多的是嘲諷。

屏幕上最後一幕，對方的劍魔開着大滅，將自家的水晶活活地戳爆.....

他又輸了，輸掉了今天的第七局，零勝七負，和他的人生一樣，至少到現在，他從未贏過。

張澤塵可以想像到對方因為勝利，而眉飛色舞的樣子。

「一箱打折的雞蛋，一條打折的鯉魚，還有銘泰要的《讀者》，買完了就立馬回來，別在外面鬼混，回來后趕緊把米淘洗乾淨把米飯蒸上！真的是，多大人了，還不好好為自己考慮一下，去快遞站看看有沒有美國大學寄來的信，自己不上心，如果沒有人錄取你，你考得上985，211嗎？都已經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錢了，跟打水漂一樣！有個p用！」嬸嬸的聲音在隔壁如炸雷一般響起。

張澤塵的房間隔音效果很差，只覺得腦子被震的嗡嗡直響，一疊聲地答應，然後一路狂奔出去。

外面安安靜靜，嬸嬸還在屋裏絮絮叨叨地抱怨，彷彿屋裏屋外相隔了一個世界。下午的陽光暖洋洋的，從茂密樹葉的夾縫中映射下來，灑在他的身上，像是靈魂得到了救贖的天使。

又是春天了，張澤塵即將十八歲，目前是一個高三學生。

因為父母過於忙碌，他在叔叔嬸嬸家住，有一個叫張銘泰的堂弟，兩人都就讀於當地的私立高中，學費高昂，還有三個月零七天就要高考了。這些天每個人見到他都要諄諄教誨，讓他努力學習，別碰遊戲，應該煥發鬥志。

可是壓力過大，反倒會讓部分人產生惰性，也就是「老油條」心理，很明顯，張澤塵就是其中之一。

張澤塵每天不是打英雄聯盟，就是望着天空發獃。讓他學習？不好意思，不可能。

其實作為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他的懶惰並不難理解。

張澤塵已經有好些年沒見過爸媽了，甚至因為忙碌，別說視頻了，就連語音信息也沒發過幾條。每次他們預訂回來日期的前幾天，張澤塵都會收到這樣一條消息：「很抱歉，兒子，事情又有了新的突破.....」長此以往，張澤塵也就習慣了。

他的爸媽是考古學家，據說，是在忙一個大項目！不過具體不知道有多大，反正就是很大很大！一旦成功，就會轟動全世界。

張澤塵小時候，很為爸媽自豪，或許因為父母的緣故，張澤塵從小就看過很多考古故事，每天放學就會和小夥伴吹噓，使內心得到極大的滿足，畢竟，誰不喜歡裝x呢？

但隨着長大，他慢慢發現，該驕傲的是他的夥伴們，因為他們的父母每天都會開車來接，最後慢慢的，只剩張澤塵一個人孤單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繼續搖擺向前。

兄弟們坐在車裏，看着張澤塵，心想：「張澤塵真幸福，每天都能那麼自由，想怎麼走就怎麼走，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張澤塵家裏對他最好了，從來不約束他！」

其實張澤塵一個人的時候哪也不去，走累了，就靠在石凳上歇歇，發個呆，然後就直接回家去了。回家了也不進屋裏，因為屋裏老是有嬸嬸的絮叨聲，震得腦殼兒痛，而是直接到樓頂，望着天空，一直到太陽西下，才回屋去。

張澤塵覺得自己的爸媽是超人，或許有一天他們乘坐的飛機失事了，他們會從天空跳落，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走到張澤塵的面前，說「兒子，其實你是m78星雲的太子，現在跟我們回去繼承王位吧！」那麼久了，張澤塵已經記不清爸媽的長相了，只有偶爾看一下小時候的全家福，才能勉強回憶起那陌生而又親切的一男一女，以及那一棟長滿爬山虎的老樓房......

叔叔嬸嬸也很開心，因為張澤塵父母每個月寄回來的錢都相當可觀，托那筆錢的福，張澤塵可以上最貴的私立高中，叔叔可以買一輛平治，嬸嬸可以每天專心打麻將，而堂弟也可以在學校，享有「太子」的稱號。這時就不得不談論一下堂弟張銘泰了，堂弟不僅成績比張澤塵好，穿着打扮也比他精緻，並且只要有女孩子吃飯就搶著付錢，因此深得女孩子歡心，但是，他並沒有女朋友。

或許是因為張銘泰身高155，體重170斤的緣故吧。

張澤塵一路小跑，到了便利店買了嬸嬸要的東西，又溜達到書攤上，買了一本最新的《讀者》。

嬸嬸覺得自己兒子肯讀書，上進，熱愛文學，是個文學少年，張銘泰看《讀者》的時候在嬸嬸的嘴裏也是「我們銘泰在學習呢，可上進了哈哈哈哈」，每次《讀者》新出一期，嬸嬸都會覺得，中國文壇有了大動靜！就會火急火燎地催促張澤塵快去買，讓張銘泰緊跟時事。

書攤大爺覺得張澤塵很熱愛讀書，也有些無賴，每次都來買新一期的《讀者》，奇怪的是從來不看，而是蹲在書攤上把新一期《遊戲操作指南》白嫖完，坦蕩蕩地說越來越不好看了，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張銘泰經常在家裏要求張澤塵干這干那的，張澤塵都照做，然後他就蠻小人地偷看張銘泰的qq空間。

張銘泰看了不少文學書籍，自以為自己算是個憂鬱的文藝青年，給自己起了個網名，叫「森林的狼」，和很多青少年一樣，喜歡哀傷的句子，於是他拍了幾張大頭照，抄了很多哀傷的句子放在qq空間，配的詩太概就是缺愛，需要愛，張澤塵知道弟弟春心萌動，就決定幫弟弟一把。

於是張澤塵就申請了一個新qq，起名叫「夾心巧克力」，掛上一張短髮可愛蘿莉照片，年齡改成17歲，個性簽名是「我希望成為你的巧克力，夾在你的心裏。」

趁著張銘泰在家上網，張澤塵趕忙跑去網吧，和「森林的狼」聊天，三來兩去，張澤塵覺得，他這匹狼，終於找到可口的食物了，非常樂意用心夾住這塊巧克力，在家裏每天哼著《偏愛》，在qq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約見面，已經等不及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了。

每次張澤塵都答應，但是！日期都是斬釘截鐵地約在嬸嬸領着張銘泰學鋼琴的時候，張銘泰每每與美女失之交臂，便扼腕痛惜，哼著《偏愛》的音調也帶了些許悲慘的意味。

這或許就是張澤塵這麼些天以來最開心的日子了。

張澤塵向來就是這麼一個人，從來沒做過什麼多好的事，也沒做過多壞的事，快十八歲了，尚不知自己的未來在哪裏。

「澤塵啊，聽說你要去留學啊？出國留學好啊，我聽說那可就是海龜啦，賺錢可多了！」書攤的大爺細心詢問。

「哪有，就咱這成績，誰要我嘞？」張澤塵無奈地撇了撇嘴。

「沒出息！一點信心都沒有！」書攤大爺恨鐵不成鋼。

這個話題讓張澤塵很沮喪，他確實申請了美國的大學，但並不是自己成績有多好，說真的，其實是為了給弟弟「探路」。

對於他的成績，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說法，班主任說：「張澤塵你是屬犟驢的嗎，那麼多人拉不動你一個，你拉低我們班多少平均分？」

嬸嬸對叔叔說：「張澤塵成績不好是父母基因問題，不怪他哦吼吼吼吼吼。」

只有一個人鼓勵他，那就是張銘泰，對他很體貼，在qq上鼓勵他說：「巧克力，成績不好怕什麼，你有我呢，以後我幫你！你在我眼裏是個好女孩！」

出國留學這件事是嬸嬸一手操辦的，當初幾乎是押著張澤塵把出國手續辦了，還慷慨地付了十幾所學校近千美元的手續費，張澤塵唯一好點的就是英語，而且運氣不錯，托福考的分不低，如今國內高考競爭壓力巨大，因此很流行棄考出國，萬一踩了狗屎運成功了，還能對張澤塵父母那筆錢有所交代。

另外一個算盤就是為了張銘泰，因為張銘泰成績雖不錯，但卻不是頂尖的，跟國內一流學霸競爭肯定競爭不過，上不了清北那類名校，如果能棄考出國，倒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但是上大學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嬸嬸不忍心讓張銘泰去冒險，於是張澤塵就理所當然地成了小白鼠，畢竟有的事情總需要先鋒去探路的，不然現在也就沒有番茄和螃蟹了。

但是這條路肯定不能光靠一腔熱血就能走完，路上滿是崴腳的石頭，張澤塵到現在為止已經收到十幾封拒絕信了。

開篇大同小異，反正是清一色拒絕。

嬸嬸作為花了大幾百美金的申請費，換來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感謝，這個「大善人」肯定是很心痛的。但是張澤塵如老僧入定，不為所動，水波不驚。但是為了配合嬸嬸的沮喪，迎合這個氣氛，也只能擠出點憂傷的樣子。

如今只剩一所大學了，也是排名第一的大學，可能是因為第一，所以逼格比較高，在最後才出手。

「有我的信嗎？」張澤塵在傳達室探頭探腦地詢問。「zhangzen」拽著一口地道的中國英文發音。

「有。」說罷便把信遞給了張澤塵。

張澤塵一摸，很薄，因為拒信一般都是一張紙，而錄取信會夾很多很多東西。

張澤塵打開信封，來信居然是中文寫到的。

親愛的張澤塵先生：

感謝你對斯坦特大學的興趣，但是很遺憾，你並未被錄取。

但是路很多，只看你願不願意選擇，阿波羅聯盟學院是一所位於玫國加州郊區的私立大學，和斯坦特大學是聯誼學校，有廣泛的學術交際。

我們認為你達到了我們的入學標準，因而特此向您發出誠摯的邀請。

如若您有此意願，請立即聯繫我校安德魯教授，他此刻正在華夏進行一次學術訪談，將會安排對您的面試。

有任何疑問，也可聯繫我校安德魯教授，我會協助他為您提供服務，我是阿波羅聯盟學院的教務處秘書卡爾瑪-勞恩斯，非常高興認識你。

你誠摯的，

卡爾瑪

張澤塵把信放了下來，撓了撓頭，畢竟幸福來的太突然，有些發懵。

本來開頭很對的一封拒信，怎麼搖身一變成了錄取信了呢？還有那句「路很多。。」是不是就是「條條大路通羅馬？」還是玫國教授千里迢迢趕來華國面試，這應該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吧？

更重要的是，他甚至沒有給這個阿波羅聯盟學院申請費！

會不會「夾心巧克力」的身份已經被張銘泰給發現了，現在逗他玩呢？

但是信上面的標誌也確實是那個地方的郵戳。

他倒了倒信封，發現裏面再無任何東西，更堅定了他的想法：這是一個騙局！還讓他聯繫安德魯教授，連個聯繫方式也沒有，這樣想反而輕鬆了不少。

「簽收！」門衛又扔來一張單子。

「信還要簽收？」張澤塵剛準備詢問，門衛又甩過來一個包裹。

張澤塵稀里糊塗地簽了字，拿到一隻大信封，打開一看，發現是一個嶄新的手機，他打開手機，發現裏面名片夾里有個叫安德魯的聯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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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騙子！而且是小區熟人，只有熟人才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嬸嬸一掌拍在桌上，說的斬釘截鐵。

「可是哪個騙子會買手機呀，這手機至少得五千多呢！」

「什麼阿波羅聯盟學院，一定是騙人的，還跟什麼斯坦特大學聯誼？這種名校的聯誼學院都是常青藤等級的，你怎麼可能進去？」張銘泰推了推眼鏡框，緩緩說道。難得張銘泰有一天能如此「關心」他的哥哥。

因為張銘泰最佩服的一個學長叫劉金坤就是進了斯坦特大學的聯誼學院，但是如果張澤塵也進去了，不就是張澤塵=劉金坤嗎？也就變相的意味着張澤塵＞張銘泰了，這讓張銘泰不能接受。

張銘泰也跟「夾心巧克力」講述過這個學長的故事，還說將來一定會超越這個學長！

張澤塵一點也不羨慕劉金坤，因為他也不知道劉金坤現在在幹嘛，有可能在玫國洗盤子呢，不得不說，張澤塵有幾分阿q精神。

張澤塵的語文老師拿他作為反面例子，說他沒有想像力，沒有夢想，更沒有幻想精神，透露著一股陰霾，充滿著悲觀主義情緒，毫無進取精神。

其實張澤塵也想站起來反駁，但是最後一刻，他的屁股依然沒有離開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