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 第 336 章 地府後續

336 第 336 章 地府後續

如果用小說來進行概述的話,太上皇的人生簡直就是一本爽文。

偶有跌宕,也都是命運對他的考驗,很快就會回到正軌上來。

先帝薨逝的時候,太上皇其實還很年輕。

十六歲,在民間大抵該張羅著成婚,擔起家庭的責任了,但是對於一位天子來說,實在是太過於年輕了。

而年輕,本身就意味着膽大和張揚。

好在,還有他的祖母,那位歷經幾朝的太皇太后壓着,他雖也想過改制,但是最後還是在內外諸多壓力之下,老老實實的安分下去了。

地府里文帝見狀暗鬆口氣:「好在皇后壓得住陣,大事上不糊塗。」

景帝在自己爹旁邊兒撇嘴——這可不一定!

爹你怎麼不說我娘犯糊塗,讓我把皇位傳給我弟弟的事兒呢!

好在我弟弟死的早,不然,老太太還不定作什麼妖呢!

就這麼過了幾年,竇太后薨逝,一直固定在年輕天子頭上的緊箍咒鬆了,他馬上便擢升了自己的娘家舅舅,迅速扶持起一批親附自己的大臣來。

地府里劉氏的幾個皇帝瞧着他的動作,皆是暗自點頭。

建元新政的時候,這小子還帶着點少年人的稚氣和天真,被竇氏按在未央宮磨了幾年,手腕也好,識見也好,較之從前都成熟多了。

就眼下這情狀,不敢說是比擬文景一帝,起碼也在及格線以上。

文帝跟景帝都放下心來,只是過了幾年,又開始有了新的煩心事。

他都小三十了,怎麼還沒個兒子啊?!

咱們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啊,崽你能不能抓抓緊?!

景帝心裏邊還有些不為人知的憂慮——別說皇子,就算是有個公主也好啊,起碼這證明你有生育能力!

可這會兒一把年紀(不是)了,女人沒少找,膝下卻是一根苗兒都沒有,兒子你身體沒問題吧?!

好在這時候,一個堪稱神奇的女人出現了。

年輕的天子在姐姐的府邸里寵幸了一個歌女,沒過多久,這歌女竟有了身孕!

消息一經傳出,天子大喜過望,地府里的文帝跟景帝也為之展顏,別管生下來是男是女,能證明天子有生育能力,這就夠了!

只有高皇帝知道之後很煞風景的說了句:「是咱們劉家的種嗎?可別給整錯了!」

文帝和景帝同時對着他怒目而視。

高皇帝面露怫然:「這麼瞪着乃公幹什麼?一個個的翅膀硬了是不是?!」

景帝轉着眼睛找周圍有沒有趁手的棋盤,文帝一把把他給拉住了,勸道:「何必跟他置氣呢,等等吧,再過幾個月,孩子就出生了……」

年輕貌美的歌女有着常人難以比擬的幸運。

因為她懷上了天子的第一個孩子。

但命運對她的眷顧又不夠濃厚,接連三次有妊,三度誕下的都是女兒。

一次次獲得希望,又一次次破滅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文帝跟景帝在地府都覺得難捱,更何況是人間要直面子嗣壓力的皇帝?

倘若她只是個尋常女子,大抵已經因為一次次給天子帶來滅頂的失望而失寵,可她偏沒有。

因為她有一個舉世無雙的弟弟。

就在魏氏誕下第一位公主的時候,她的胞弟北擊匈奴,一舉搗毀龍城——這是漢庭對匈奴作戰的首次勝利,喜訊傳回長安,人心振奮,舉國同慶!

皇帝興奮的一夜都沒睡着,迫不及待的去同魏氏分享自己的喜悅,親吻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兒,他覺得這個女兒給自己帶來了好運。

也是在這一年,元后因為巫蠱被廢掉了。

廢后當然不是小事,但在本朝,其實也沒想像中那麼嚴重。

因為就在當今之前,先帝也廢掉了自己的元后,甚至於那位皇后陪伴他的時間遠比當今的皇后要久。

廢後到底是因為表面上的巫蠱,還是因為皇帝無法容忍外戚對於天子權柄的蠶食,這些都已經不得而知,地府里的劉氏天子們也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只有竇太後有些不平:「他怎麼能這樣……」

然而她的抱怨很快就淹沒在劉氏天子們的歡慶聲中。

「萬勝!!!」

這可是第一次對匈奴作戰的大勝啊!

連高皇帝都一改先前賤兮兮的語氣,不無嫉妒的瞧著人間的年輕天子:「這狗屎運叫他趕上了!搗毀龍城,嘿,搗毀了龍城啊!好小子,真有種!」

又少見的跟兒孫說了兩句好話:「他能有今日,也是沾了你們倆的光,要是沒有你們省吃儉用,勸課農桑,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他能打匈奴?做夢去吧!」

仰起頭「噸噸噸」把杯中酒飲盡,他快活的唱着楚地的歌謠,拍著桌子心滿意足的大叫:「來給乃公滿上,今晚不醉不歸!」

歡暢的氣息瀰漫在地府里。

有了前邊三次生女的鋪墊,等到魏氏第四次懷孕的時候,文帝跟景帝都表現的很麻木了。

大概還是個公主吧……

不過也不要緊了。

她證明了皇帝有生育的能力,那就是劉氏的功臣!

她的兄弟幾度北出,雪先代之恥,建曠古未有之功,那她也就是劉氏的功臣!

這兩項加起來,還要什麼自行車?!

再說,公主怎麼了,那不也是劉氏的血脈嗎?!

然而,這次她誕下的卻是一位皇子。

這是人間天子的第一個兒子。

他的誕生叫皇帝欣喜欲狂,也將魏氏送上了皇后的寶座。

地府里的劉氏天子們難免聚在一起又喝了一回酒。

慶賀酒。

又過了幾年,魏氏的外甥成長起來,如同他的舅舅一樣,開始領兵作戰,劉氏的天子們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高皇帝摸着他的鬍子,有些不太敢確定的問:「你們說有沒有可能那小子是假的天命之子,但魏氏是真的天命之女啊?!」

文帝:「……」

景帝:「……」

高皇帝:「怎麼她弟弟那麼能打,她外甥還是那麼能打啊?!」

高皇帝拍案而起:「媽的,這好運怎麼沒分到我身上?!」

文帝想了想自己的那位嫡母,心說爹你就知足吧,你娶的那位已經很強了!

繼續圍觀。

發現魏氏的外甥封狼居胥了。

文帝也不由得開始噗嗤噗嗤的冒酸水兒,眉頭緊皺,鄭重其事的開始跟劉氏其餘人討論自己的孫子:「說不定真讓他蹭到了!」

景帝心說爹你才是好運吧,祖母陰差陽錯的到了高皇帝的後宮,諸呂之亂后又陰差陽錯的撿漏繼承了皇位,你就知足吧,運氣夠好了!

繼續圍觀。

發現魏氏生的那個兒子極其聰慧,有着與生俱來的政治才能,跟他那愚蠢的長子劉榮南轅北轍,而魏氏本人的素養更是甩了栗姬和王氏幾條街。

景帝那麼愛兒子的人也開始大吃檸檬:「這小子運氣是不是有點太好了,有一個英明的爹,將來還肉眼可見的要有一個好兒子,憑什麼啊?!」

高皇帝跟文帝麻木的看着人間,都沒說話。

那小子出軍打匈奴了,他贏了。

他又出軍去打匈奴,他又贏了!

匈奴人被打到退出了漠南!

匈奴人狼狽逃往更往北的地方去了!

劉氏的天子們嘴上嘀咕着他的狗屎運,但心裏邊是很明白這小子在其中發揮的作用的,同樣的位置,換另一個人來坐,或許就會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向來人間缺的是能臣嗎?

錯,缺的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主君,缺的是大刀闊斧行事的天子!

雖然嘴上不肯承認,但是自從那小子成年之後,劉氏的天子們聚在一起和慶功酒的次數的確是多了。

較之前兩代多得多!

高皇帝那麼混不吝的人,喝醉之後都吧唧著嘴承認:「那小子有點東西,皇位給你們這一支,沒錯兒!」

對文帝來說,在父親面前,這是至高的誇讚。

他只是還有些隱憂——外敵肅清了,內部就容易生出暗鬼,尤其魏氏外戚過於強盛,或許會生出意想不到的變故呢!

只是沒想到,魏大將軍也好,冠軍侯也罷,性情上或有不同,對於政治卻都有着同樣的敏感,他們始終很冷靜的停在界限之外,不越分毫。

當年先後逼死弟弟和舅舅,搞得底下編造民謠陰陽怪氣的文帝:「……」

心裏是有點不太舒服。

他又很委屈:「我也沒辦法啊,劉長是個混蛋,居心叵測,我舅舅做了違法的事情,難道我還要保全他嗎?!」

眼看着兩位大將軍功成身退。

眼看着年輕的皇太子建功立業。

眼看着大漢蒸蒸日上,國勢日強。

眼看着皇帝逐漸老去,疑心暗生。

提心弔膽之際,又見到皇太子在懸崖邊上如履平地,輕輕鬆鬆的通過考驗。

景帝看得直拍大腿:「這小子真是絕了——他是怎麼辦到的啊?父子倆相處了幾十年,居然硬是沒有踩過雷?我跟我爹當年可沒少鬧矛盾!」

他這會兒說起來還生氣:「爹你當年為什麼非得叫我去吸膿啊?真是噁心死了!」

文帝這會兒想起來也生氣:「鄧通能為做我的事情,你這個兒子做不了?!」

景帝冷笑一聲:「所以我後來把那個死太監餓死了!」

文帝怒盈於色:「你還敢說?!」

高皇帝沒好氣的掏掏耳朵:「行了行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還拿出來說什麼?都給我安靜點!」

人間的皇帝已經到了生命的末期,垂垂老矣,幾經思忖之後,終於選擇退位做太上皇,將皇位傳給皇太子。

而皇太子誠然對得起父親對他的關愛,將國事委於皇孫之手,親自奉父親離京巡遊,以寬其心。

文帝見狀,不由得贊了一聲:「百年之後,不,即便是當今之時,便是一段佳話!」

景帝也是失笑:「這小子有福氣,兒子真的孝順他!」

然後就發現孝順的兒子暗地裏在挖茂陵的陪葬錢。

文帝:「……」

啊這?

景帝:「……」

啊這?

父子一人在地府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高皇帝打外邊兒回去,瞧了一眼,便不屑的冷笑起來:「瞧你們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近前去看了一眼。

手裏的瓜子兒掉了一地。

好半晌過去,他往上扶了扶脫臼的下巴:「乖乖!這場面乃公真沒見過!!!」

文帝不無躊躇的問親爹:「怎麼辦啊?」

高皇帝有點可憐自己的曾孫,想了想,加重語氣:「把迎新宴辦得盛大一點!」

景帝十分猶豫的問爺爺:「迎新宴之後呢?」

高皇帝:「……」

高皇帝頭疼不已:「你們都問我幹什麼?那錢又不是我花的!」

……

太上皇初進地府,只覺病痛全消,身強體健,步履如飛。

他還跟鬼差打聽先祖們的現狀:「我爹過得怎麼樣,還好嗎?太宗孝文皇帝在哪兒,他們住在一起嗎?」

鬼差告訴他:「他們都住在一片區域裏,高皇帝是獨居,文帝因為陪葬品不多的緣故,同景帝一起居住。」

太上皇聽到此處,便不由得唏噓起來:「祖父就是這個樣子,要做聖君,崇尚薄葬,這不,可是苦了自己!」

說完便洋洋得意起來:「我爹原先也想薄葬的,可我身為人子,怎麼能委屈他?到底是違背他的意願,私底下陪葬了好多,這不就用到了?!」

又笑道:「這些年過去,我爹的陪葬品也該用的差不多了吧?沒事兒,我來了,我有錢!」

鬼差:「呵呵。」

太上皇沒能察覺到他這短短兩個字當中隱藏的惡意,興沖沖的到了府上,奔赴那場專為他而設置的迎新宴。

高皇帝很欣賞他,不吝讚美。

惠帝沒什麼存在感,蜷縮在角落裏不怎麼出聲。

他祖父文帝欣慰極了,一個勁兒的誇他,嘴裏說着那一套老掉牙的言論,無非就是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無甚要緊。

太上皇是個享受至上者,聽得很不舒服,心說:「那你還去找我爹打秋風,蹭吃蹭喝!」

哼!

他爹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忿,輕咳一聲,也順着他祖父的意思道:「生活簡樸一些有簡樸一些的好處……」

太上皇心說我才不!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爺爺也好,爹也罷,看着他的神色愈發古怪了。

太上皇心想,這是看出來我嘴服心不服了?

也沒怎麼在意。

酒足飯飽之後,他左右張望一下,問:「我的宮殿在哪兒啊?來個人帶我去看看!」

景帝拉着兒子的手,不舍道:「何必急着走?留下跟爹住兩天!」

太上皇心說也行,好些年不見我爹了呢!

忽然想到一事,又興奮道:「來人!去把我給先祖么準備的禮物帶來——」

四下里一片安靜,種種不同意味的目光齊齊聚在了他的臉上。

太上皇在短暫的怔楞之後,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兒了。

「怎麼了,你們都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文帝期期艾艾。

景帝欲言又止。

高皇帝被不孝兒孫推到了最前邊兒,不太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視線落到對面鞋面上:「我說曾孫啊,有個事兒你得有點準備,它可能稍稍有點出乎預料……」

太上皇茫然道:「啊?什麼事?」

高皇帝眼神飄忽:「總之,你先冷靜一下。」

太上皇茫然道:「啊?什麼事?」

高皇帝眼神繼續飄忽:「不要大喊大叫。」

太上皇繼續茫然:「啊?到底是什麼事?」

高皇帝眼神最後飄忽一下:「你確定能承受得了嗎?算了——你們倆一左一右架住他,劉盈,你抱住他的腿!」

太上皇十分茫然的被先祖們鉗制住了:「不是,你們到底想幹嘛?!」

高皇帝歉然的笑了一下。

……

十息之後。

太上皇掙脫了所有束縛,貼地蠕動,持續的發出爆鳴聲,平等的撲上去咬每一個遇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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