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意

但南仙絕不是隨口一提，她命人整理出了伽羅鄰國的各樣圖鑑及遊記圖冊，每日都會抽出時間認真閱讀，甚至還用專門的紙張對既往資料中所提到的重要內容進行筆錄批註，孜孜不倦之處令初蘭瞠目結舌，畢竟南仙過去最不喜歡乾的事就是看書。

如此又過了一個月，這天南仙與陳皇后正用膳，故作隨意道：「母后，您說我若是嫁到鄰國去，嫁到哪裏是好？」

陳皇后持箸的手一頓，夾起一片筍子放進南仙面前的玉碟里，反問她：「怎麼突然這樣想？」

南仙吃了筍，道：「女兒閑來無事，隨意翻閱了很多鄰國圖鑑，想着以後左右都要去聯姻的，那不如先提前看看，有個大致了解。」

陳皇後放下玉箸，轉身面向南仙，認真詢問道：「你從前不是總說要選個可心可意的人結親，絕不為聯姻做打算嗎？現在怎麼又想到這一層了？」

南仙思及前塵，心裏湧上一股悲傷，微微低頭，道：「從前，是女兒天真了，我為一國公主，要伽羅的百年之續做打算。伽羅地廣卻人稀，皆因歷代重武，軍隊強大才得享太平，但是，這世上兵強馬壯的國家何止我們一個伽羅？總會有比我們軍隊厲害十倍甚至百倍的國家出現，若這樣的敵人來犯，伽羅難道就要人為鼎鑊，我為糜鹿嗎？我雖不能跟沖兒一樣揮刀於沙場，斬敵人於馬下，但是我也想用自己的辦法，去保伽羅的安穩與和平。」

陳皇后聽此言，只覺好似熱油煎心，又是感動又是心疼，她伸手握住女兒白嫩的小手，道：「你今日能說出這一番話來，就算沒有辜負我跟你父王，沒有辜負伽羅百姓。」

南仙抬頭看着母親，道：「我曾跟父王提過一句，但他好像沒有當一回事，母后，父王向來敬重您，您能幫女兒去提提嗎？若真有國力強盛、有心修好的鄰國，那南仙願意出嫁聯姻。」

陳皇后一頓，被她這麼一說，倒像是想起了什麼，道：「一年前確實有大金使臣向你父王提過聯姻一事，但你父王以你年紀太小為由回絕了，此事他也不讓我告訴你，說你的婚事盡由你做主，只憑你自己選去。」

南仙聞言不禁有些詫異，各國之中莫說公主，凡是跟皇室沾親帶故的郡主、爵女往往都會被送去與他國聯姻和親，伽羅王明明一年之前就得了大金示意，卻執意推脫，可見是打定了主意要讓那南仙自由婚配的。

這一刻，南仙彷彿又聽到父王的笑語在耳邊縈繞——而女兒，父王只想寵她到八十歲。

南仙眼眶發燙，心中一片清明，想法更加堅定。她站起身來後退了幾步，撩開裙擺，鄭重朝陳皇後下跪、叩首，行三叩六肅大禮，陳皇后驚訝不已，道：「璇兒，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說完正要去扶她。

南仙輕輕推開母后的手，正色道：「母后，南仙身為您的女兒、伽羅的長公主，已年滿十六，女兒沒有過人的學識或本事，但女兒也明白，身為一個公主應該做什麼，我得天下養，才長到十六歲，如今，是我該為父母雙親、為伽羅百姓做點什麼的時候了。母后，我求您，為了我去跟父王好好談談吧，南仙願意聯姻。」

陳皇后愣愣地看着雙膝跪在地上的女兒，從她的話語及雙目中感受到了一股山海不可動搖的堅決。陳皇后忽然覺得過去那個小小的，會膩在懷裏的孩子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