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撒賴

第2章 撒賴

一支小隊伍行走在阿斯特拉罕西北的荒漠上。

少年死了,跟隨少年來到阿斯特拉罕為質的除了薩仁額吉、楚琥爾、巴雅爾三人,還有十名護衛,都是土爾扈特的勇士,當然了,撒賴一到阿斯特拉罕,除了被俄方認為「朽木不可雕」的薩仁額吉,剩餘之人都在他們的拉攏範圍內,不過隨着少年的死去,這些人也就沒有必要留在城裏了。

阿斯特拉罕省高官、伯爵塔基舍夫大大方方讓其離開了,當然了,離開之前自然是再三叮囑其回去后要向土爾扈特督辦敦羅布喇什稟明一事。

「少年是自作主張孤身逃亡落水凍死,與俄方無涉」。

塔基舍夫說的沒錯,少年確實是自己抽空逃離的,又是自己不小心陷入沼澤地而死,以此時的醫療水平,俄國人就算想救治亦不可得。

不過,他們抓到少年後並沒有為其更換乾淨暖和的衣服倒是一個說頭,但塔基舍夫認為無關緊要。

此時的俄國人口在三千萬左右,早就是歐洲大陸第一強國,壓服一個小小的土爾扈特部落易如反掌,雖然少年之死多少與其平時對少年的羞辱、歧視有關,但他完全不會這麼認為,反而認為少年是自尋死路。

為了防止楚琥爾等人信口開河,塔基舍夫還是派出了阿斯特拉罕軍團騎兵上尉、他的侄子維克托帶着五名軍團騎兵、五名哥薩克跟着。

另外,在土爾扈特大汗敦羅布喇什的冬季駐地、伏爾加河西岸的維特梁卡還有軍團指揮官斯皮登,有一內一外兩人在場,塔基舍夫認為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撒賴死後,在精通俄語的巴雅爾的交涉下,塔基舍夫「大方地」讓出了一段長約兩米,直徑約一米的山毛櫸木頭,還有五色絲綢各一匹,讓薩仁額吉做成了經幡。

按照土爾扈特人的傳統,人死後盛放遺體的棺材是用一整段木頭掏空其腹后製成,眼下少年的遺體就放在這樣的棺材裏面,棺材上面的蓋子同樣來自這段木頭。

棺材由八個土爾扈特壯漢抬着,其他的蒙古人也都牽着馬走着,艱難跋涉在初雪后依然泥濘的荒漠上。

而維克托等人卻大大咧咧騎在馬上跟在後面,這讓楚琥爾等人十分不滿,連俄語流利,幾乎被塔基舍夫拉過去的巴雅爾內心的天平也開始向土爾扈特偏移了。

不過,連手下有三千常備騎兵的大汗敦羅布喇什都對塔基舍夫無可奈何,遑論楚琥爾等人?

楚琥爾身材高大雄壯,雖然只有十八歲,但身形已經完全長成了,小眼睛、寬顴骨,唇上已經有了稀疏的鬍鬚。

他是輝特部的一個小台吉,時下土爾扈特人的祖先和鄂爾勒克西遷時,除了土爾扈特本部,尚有或主動或被動跟隨其來到歐洲的其它部落,諸如和碩特部、準噶爾部、杜爾伯特部的牧戶。

所謂衛拉特四部,除了上述所說,自然還有其它部落,諸如從喀爾喀右翼札薩克圖汗部、和托輝特部、輝特部遷到金山、天山一帶的牧戶。

輝特部遷到衛拉特后,自然無法獨善其身,只得分別加入到四部之一,由於實力弱小,又只得完全忠於四部的大汗,楚琥爾就是跟隨和鄂爾勒克西遷的幾個小輝特部台吉的後代。

輝特部加入四部后,便成了類似於成吉思汗時代喀喇沁(守衛者部落)、科爾沁(神箭騎士部落)這樣的拱衛王帳的部落,是各部大酋長除了本部之外最為倚重的對象。

楚琥爾用一根約莫小兒胳膊粗的長木棍挑着五色經幡走在最前面,

雖然寒風凜冽,但他絲毫不畏懼,依舊昂首挺胸走着,走出幾十里地后,一眾人都有些疲累了,但他卻還有餘力。

其餘九名勇士都是喇什從忠於自己的和碩特部、杜爾伯特部、準噶爾部、輝特部、喀爾喀部以及本部里揀拔出來,從小跟隨少年的。

這些人一到阿斯特拉罕就被塔基舍夫安排在哥薩克營,同樣飽受哥薩克的欺凌,眼下好不容易有個機會離開,雖然有少主病逝的不幸,但大多數都是面色輕鬆。

但楚琥爾和和碩特部的巴雅爾卻不同,按照土爾扈特人的規矩,大汗嫡長子一生下來就會為他指定三人終身侍奉,一般來說,這三人會成為下一任大汗的大宰桑(首席行政官)、二宰桑(親軍指揮官)、大喇嘛。

巴雅爾雖然出自衛拉特四部最為尊貴的和碩特部,還是黃金家族後裔,但在武事上並不擅長,在目睹了沙俄、波斯、奧斯曼、瑞典強盛的武力后,他知曉大草原的游牧時代已經結束了。

故此,他便將興趣轉到政務方面,對於沙俄、波斯、奧斯曼的語言、體制頗有涉獵,當然了,若是沒有大的意外,他會以第三宰桑的身份協助大宰桑處理整個汗部的政務。

自從被喇什派遣追隨少年來到阿斯特拉罕后,他倒是與其他人不同,而是主動接受了塔基舍夫等人的拉攏,在軍里、政務、宗教、外交方面都有染指,若沒有少年逃離驟死一事發生,興許他已經成為一個東正教徒了。

在他看來,就算自己今後成了第三宰桑,還是與如今汗部有名的賈恩家族不可同日而語。

所謂賈恩家族,指的是上任大汗敦布羅旺布之妻賈恩以及幾個子女形成的家族。

在此時高加索山以北地區,除了車臣人,沙俄將所有在庫班河附近居住的韃靼人都成為庫班人,其中的切爾克斯人早就被沙俄拉攏過去了,並與諾曼諾夫皇族深度聯姻。

阿迪各人依舊半牧半農,與沙俄若即若離。

剩餘的部族在後世被分成了好幾個民族,但在此時卻被沙俄人統稱為

「卡爾巴金人」,在沙俄實力抵近庫班河之前,卡爾巴金人首領自稱大汗,賈恩就是大汗的女兒,被敦羅布旺布私自納為鍾根哈屯(王后),但由於賈恩家族是信仰***教的,並未得到部落貴族的認可。

這一點卻被俄國人看中了,他們大力扶持賈恩及其子女,讓其繼承了敦羅布旺布的牧場,並讓其家族的所有人都皈依了東正教,改了俄國名字,原本是想在旺布死後讓賈恩長子蘭杜勒繼承汗位的,但遭到了部落其他貴族的強烈反對,最終蘭杜勒也兵敗身死。

不過賈恩和她的其他兩個兒子依舊佔據着從察里津到薩拉托夫伏爾加河兩岸的優致牧場,並與伏爾加哥薩克,被伊麗莎白女皇遷徙到此地的德意志人共同守衛帝國南疆。

賈恩歸順沙俄后改名敦杜克娃,長子道迪比改名阿列克謝.敦杜克夫,次子阿沙萊改名彼得.敦杜克夫,就是在向沙俄帝國兩位偉大的沙皇阿列克謝、彼得致敬。

自從有了敦杜克夫家族,土爾扈特部落無論是誰登上汗位,部落內部第二大勢力無一例外都是敦杜克夫家族,故此巴雅爾有此一想。

不過,巴雅爾是根紅苗正的黃金家族後裔,一直信奉喇嘛教,與賈恩那種出身於庫班韃靼人的異教徒又不同,故此,雖然羨慕賈恩家族,但又有些不齒。

抬棺的八人中,當頭的是一位身形沒有楚琥爾高大,但也十分精悍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眉目間與少年有些相似,但更為彪悍一些,神情倒是與眾人大不相同。

看得出來,他十分悲痛,真正悲痛的那種,行進間,淚痕一直隱現,他叫帖赤那,蒙語蒼狼之意,來自喇什本部,十歲那年就開始侍奉少年,若是沒有意外的話,他會是土爾扈特大汗的五大宰桑之一。

他如此悲痛,自然不是因為今後不能做宰桑了,而是失去了一直對他很好的部落渾台吉、下一任大汗的第一順位繼承者、以及與他形同手足的兄弟。

有人說帖赤那是喇什的私生子,但他卻來自一個普通牧戶家庭,喇什再是好色,若是看上某人,派遣一名親隨過去知會一聲就行了,何須如此遮遮掩掩?

不過少年的母親確實是來自他那個部落。

在少年的十名護衛里,帖赤那排行第二,顯示了喇什對他的信重。

走了幾十里地,見到帖赤那的神情后,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繼續輕鬆起來,只得故作悲痛狀,後來又想到少主一直以來對他們的恩惠,故作悲痛狀也變成了真正的悲切了。

這一幕被拖在後面的維克托發現了。

「這些卡爾梅克人一開始都是神情輕鬆,似乎撒賴之死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但眼下又沉痛起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撒賴,是那少年的名字,全名是敦羅布撒賴,敦羅布在藏語里是成就之意,就是後世的頓珠,撒賴,光明之意,連起來就是「成就偉大,前途光明之人」。

喇什繼位后,被俄國人盯得很緊,但凡有兒子誕生,只要超過六歲,全部都要送到阿斯特拉罕為質,喇什自然有對付的辦法,他的次子渥巴錫就是秘密生下的,但表面上他只有撒賴一個兒子。

土爾扈特本部也分成了好幾塊,撒賴之母來自僅次於喇什的部落,自然極為清貴,由於如今的部落四分五裂,阿玉奇汗的後代爭權奪利從未停止過,故此喇什十分看重撒賴母親的部落,自然也十分看重這個兒子。

在撒賴為質其間,他曾經秘密派遣多人遷入阿斯特拉罕想將其奪回來,但都沒成功,如今他唯一的兒子死了,天知道喇什會做出什麼。

正在這時,抬棺的帖赤那突然感到肩頭的木杆傳來了輕微的動靜,那種動靜並不是由於路途崎嶇顛簸造成的。

他的心不禁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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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5龍興歐羅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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