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懵懂相遇

長卿未言語，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隨後，便看向明月心，一邊笑一邊朝她走來。見她因發怒而微微紅著的臉，忍不住打趣道：「明月心，誰又惹你了？怎麼一臉不開心？」

明月心笑了笑，快步走上前去，樓過他的手臂，道：「大師兄，你終於回來了，我都盼得望眼欲穿了！」小悠見狀，也走了過去，附和道：「是啊，大師兄，明月心不聽勸，非要下山來接你！」

長卿無奈的笑了笑，道：「說吧，又想打什麼鬼主意？」說着，看向小悠，又道，「小悠，你也拉着她點，明知道她最愛闖禍，你還一直陪着她，還嫌她害你不夠呢？」

明月心氣的輕輕給了他一拳，笑道：「大師兄，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會害小悠，我是教她做人的大道理呢！」小悠和長卿聽罷，紛紛發出「嘖嘖」的聲音。

「哎呀，好了，別盡顧著說我了。快，給我說說，你下山都做了什麼？見到了什麼人？」說着，拉着長卿便往山上走。明月心每年最開心的時候，便是等大師兄雲遊回來，給自己講那四海八荒的故事。每每這時，她都沉醉其中，不可自拔。蜀山外的世界，是她一直夢想去看的，她發誓，總有一天，她要走出去，而這一天，快要來了！

仨人邊說邊往山上走，一路撒下歡聲笑語。而身後的凌輕曼，漂亮的臉蛋早已氣的扭曲，「啪」的一聲，一巴掌打在試圖安慰她的師妹臉上，咬牙狠狠道：「明月心，總有一天，我要你後悔跟我搶大師兄！」

「明月心，今日可是你的生辰，你想怎麼慶祝？」大師兄的提醒，明月心方意識到，今日是自己十六歲的生辰，過了今日，自己便是大人了。如此想着，心中不禁欣喜萬分。又想到，今夜，自己又可以見到久違的朋友們了，更是歡喜。長卿和小悠看着她那陶醉的表情，異口同聲道：「明月心，你想到什麼了，這麼開心？」

明月心一愣，清了清嗓子，道：「沒什麼！」隨後想起大師兄的問題，又笑道，「不需要慶祝，你們二人陪我品杯茶便可！還有，大師兄，把你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都給我和小悠講講！」

小悠一聽，也贊成的點頭，道：「是啊，大師兄，快給我講講吧！」

——

夜幕降臨，待長卿和小悠走後，明月心偷偷的跑了出去，來到永生河畔。這裏，是她每年生辰必來的地方，因為，有兩個朋友，總會在同一個時間出現，給她慶祝。這不，她前腳剛到，後腳便聽到了那翅膀撲閃和「嘶嘶」的草叢逡巡聲。一隻大鳥，如大鵬展翅，朝她飛來，隨後在她附近幾個迴旋，便緩緩的落了下來。定睛一看，竟是一個粗獷的中年男子，卻是長相怪異，左右兩邊臉頰長著一大撮藍色羽毛，鼻子如鷹，背上撲閃著大大的翅膀，色赤，狀如鵬鳥。待落下來時，微微搖晃，便將那羽毛收了起來，一點痕迹也沒有。而明月心的右邊，「嘶嘶」聲再次傳來，隨後，一條大蛇，蜿蜒而來，卻長著個人頭，仔細打量，竟是一個青年男子，只是，臉上的皮膚，並非人皮，卻是蛇皮，在月光下，鱗片閃閃，甚是嚇人。待來到后，「嗖」的一聲，變成了一個妖媚的男子，站了起來。

明月心見到二妖，竟毫無懼色，笑道：「孤鴻，魅影，你們來了！」話說這明月心，自小便藏着一個秘密，不知為何，從小便吸引各種妖魔鬼怪，這些小妖，竟也爭相來做她的朋友。而一眾朋友中，以孤鴻和魅影最親近。

魅影邪邪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形似小蛇般的口哨，道：「喏，明月心，這是你的生辰禮物！」

明月心伸手接過，仔細打量了半天，完全看不出這件禮物的特色，便忍不住打趣道：「魅影，你也太沒誠意了，我一個小姑娘，要這口哨做什麼？」

魅影酷酷的甩了甩那額上的一縷細發，笑道：「小月月，你可別小瞧了我這口哨，看着！」說着，拿了過去，只輕輕一吹，頓時狂風大作。那一直以來皆平靜無波的永生河，竟翻起滔天巨浪。明月心生怕引來蜀山弟子，急忙攔道：「魅影好了，快停下來！」

魅影又是邪邪一笑，停了下來，舉起哨子，問道：「這回還要不要了？」似乎只要聽到一個「不」字，這哨子，便要永沉那永生河般。

明月心一把搶了過去，寶貝似的拽在手裏，笑吟吟道：「要，要，我什麼時候說不要了？」頓了頓，又伸出另一隻手，嬉笑着看向旁邊的孤鴻，問道：「孤鴻，你的呢？」

魅影「嘿嘿」一笑，道：「小月月，他的禮物，什麼時候能及的上我的？」說着，還不忘蔑視的看了那孤鴻一眼。

孤鴻憨憨的笑着，對魅影的挑釁也不置可否。不一會，從懷裏掏出一個赤色瓶子，遞了過去。魅影一看，驚的倒吸了一口氣。明月心見狀，知道是寶貝，急忙接了過去，可是左瞧右瞧，卻完全瞧不出裏面的端倪來。只好泄氣的看着孤鴻，道：「孤鴻，要不，你給我說說，這又是什麼寶貝？」

孤鴻雖說長得粗獷，卻是實在，拿過赤瓶，未待魅影反應，只輕輕一揮，魅影便消失了。明月心瞪着眼睛，嘴巴大張，問道：「孤鴻，這魅影不會被你收到瓶子裏去了吧？」孤鴻竟突然「呵呵」地笑了起來。

明月心接過瓶子，卻未感受到重量，晃了晃，突然從裏面傳出魅影的驚呼聲。聲音飄渺空曠，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飄來。「哎呦，小月月，別晃了，再晃，我要吐了！」明月心忍不住咧嘴笑道：「魅影，要不，你就在這裏過夜吧？孤鴻，你說好不好？」孤鴻一聽，憨憨笑着點了點頭。

「死鬼孤鴻，小心我出去饒不了你！小月月，你不如殺了我，這裏黑乎乎的，我怕怕！」

明月心一聽，渾身汗毛直豎，「好了好了，魅影，你別叫了，我放你出來就是了，等著啊！」說完，看向孤鴻，見他毫無伸出援手之意，只好試探著把瓶口朝下，小小的魅影便從裏面滾了出來。

魅影瀟灑站起，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再捋了捋額前的碎發，隨後瞪了孤鴻一眼，道：「死大鵬，赤妖瓶竟敢用在小爺我身上，不想活了？」孤鴻悶哼一聲，未語。

「赤妖瓶！」明月心大呼道，她聽大師兄提起過，據說這是當年嶗山道長用法力凝聚而成，專用來收妖的。而身為蜀山弟子，降妖除魔乃他們的終身之任，給明月心，那是最合適不過了。

明月心將那兩樣寶貝小心的藏到懷中，笑道：「孤鴻，魅影，你們對我太好了，我要怎麼感謝你們才好？」

「切，」魅影邪魅一笑，「小月月，就憑我們之間的交情，這些小禮物，算不上什麼！等你哪天能下山了，我和孤鴻再帶你到處逛逛，見見世面，到時候，你才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

明月心用力的點了點頭，眼裏帶着憧憬，笑道：「馬上就到蜀山一年一度的迷霧林闖關，這次，無論如何，我都要參加，不但要參加，還要通過！」她抓起拳頭，語氣堅定的說道。

一向寡言的孤鴻，張了張嘴，似是欲言又止。不一會，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小月月，蜀山的迷霧林，雲霧繚繞，進去后，我怕你連路都找不到。更不用說那裏不計其數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哪怕是修為上乘的蜀山弟子，都沒有十全的把握，以你的法力，嘖！」

魅影鼻哼了一聲，責備道：「死大鵬，真是鵬嘴吐不出象牙來，你就這麼不見得小月月好？」

雖然有魅影的支持，自己也決心十足，可孤鴻的話，依然讓明心忍不住泄氣。雖然她一直想像大師兄一樣，自由的出入蜀山。如今，好不容易等來了十六歲的生辰，終於被師父允許參加闖關。可自己的修為如何，她自是最清楚不過，除非撞上狗屎運，否則，以她的能力，自是無法成功的。可無論如何，她今年都要試一試。

送別孤鴻魅影后，明月心便轉身往蜀山頂御劍而去。她可是偷跑出來，千萬不能被師父或大師兄發現了。她立於劍上，摸了摸懷裏的兩大寶貝，心中欣喜，「有了這些寶貝，想必，通過迷霧林也不是難事！」說着，抬頭仰望星空，笑着喊道：「我，明月心，馬上就可以下山啰！」

話音一落，一道赤紅的亮光突然從她的眼前劃過，明月心驚嚇之餘，站立不穩，在劍上掙扎了幾下后，直直地往下落去。

「幸好還有一點法力，否則，這麼高摔下來，小命都賠了！」明月心剛穩住身子，便長長的嘆了口氣。納悶之餘，她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不遠處的草叢似乎在輕輕搖動。「奇怪，這裏連微風都沒有，這草叢怎麼會搖動呢？」她不解的看着那搖動的草叢，接着聽到一陣細細的「嚓嚓」聲。她猶豫了片刻，便抬腳往草叢走去。待來到跟前，看到一條約摸七寸長短的青蛇，全身捲曲，軀體微微顫抖。明月心以為是魅影，便輕聲喚道：「魅影，魅影！」見他只是輕輕蠕動，她急忙蹲下身來，湊過臉去，卻驚訝的發現，小蛇竟是腹似蛇，麟似魚，四足似鳳，頭上雙角卻似鹿，並不是魅影。見它小小的身體微微抽動着，似乎在掙扎，明月心將它提起捧在手裏，發現他的右前足竟有血跡。仔細一看，上面竟有一個紅紅的猙獰的傷口。

小蛇似乎努力的睜了睜眼，可只是一瞬間，又緩緩地閉上了。

「小蛇妖，碰到我，算你幸運！」明月心看着手中昏睡的小蛇，輕聲笑道。順手將它收入寬大的袖中，便再次御劍返回了蜀山之巔。

蜀山位於西南之境，於盆地之西拔地而起，無數奇山俊峰，層巒疊嶂、遮天蔽日，宛如巨人，橫斷天地之間。而蜀山派建在蜀山之巔，五座高峰之上。高峰之巔，平坦如台，隱於參天古樹之中，頗有一種與世隔絕之意。東西南北峰環抱着中間的中峰，中峰為掌門修鍊所在，為中殿。南峰又稱南殿，是蜀山弟子每日練功之所。而東殿為蜀山女弟子的居所，西殿為男弟子居所。北殿為蜀山派中德高望重的弟子修鍊之所。各峰之間，有彩色天橋所連，遠遠看去，雲霧繚繞之中，似是空中的一條綵帶。

明月心剛落到東殿的天台上，便被今日剛外出歸來的大師兄長卿喊住。

「明月心！」長卿見她躡手躡腳的，微微責備道，「這麼晚，又偷偷跑哪去了？」

明月心自小與長卿相識，二人日日一起修鍊，師兄妹之間的感情自是頗深。也因此，在長卿面前，她總是無所顧忌，從未感到任何的拘謹。儘管長卿有時對她也頗為嚴厲，可明月心從未有微辭，深知大師兄只是為了她好。可這次，她袖中可是藏着一條受傷的小蛇妖，若是讓大師兄知道，身為蜀山弟子，竟私自攜帶妖物返回，又該受罰了。她一邊轉身，一邊賠笑道：「大師兄，這麼晚了，你怎麼也沒睡？」

長卿走上前來，溫柔的敲了敲她的頭，無奈嘆道：「你也知道這麼晚了？那你剛才跑哪兒去了？」

明月心摸了摸被打的頭，嘟了嘟嘴，繼續「嘿嘿」的笑着，又道：「大師兄，今日生辰，我太激動了，睡不着，隨便走走！對了，大師兄今日剛外出歸來，不早點休息，這麼晚了怎麼還跑來東殿？」說着，佯裝隨意的看向四周。她不能讓大師兄看出自己的心慌，從小到大，她每次一撒謊，只要被大師兄盯上，准躲不了。好在，長卿並未注意到她的異常。

「你啊！」他忍不住笑了笑，便從懷裏掏出一把白玉簪子，遞了過去，「吶，這是給你的生辰禮。今日小悠在，所以沒能給你，所幸現在還未過子時！」

明月心伸手接過，低頭輕輕的撫摸著那晶瑩剔透的簪子，在月光的映襯下，透著微微的白光。「好漂亮的簪子！」她忍不住驚嘆道。隨後，忍不住心中感動，從小到大，除了師父和小悠，大師兄便是自己最親近的人，若不是他處處呵護，她又怎能事事率性而為？

長卿見她沉默不語，便問道：「明月心，你怎麼了？這可不像你！」說着，伸手拿過簪子，又道，「來，師兄給你戴上！」說完，將那雪白的簪子，輕輕的插到她的發中。

明月心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那別好的簪子，笑問道：「好看么？」月光下，那緋紅的臉頰，在白玉簪子的映襯下，清靈空幽，秀婉脫俗。

長卿深情的看着她，喃喃道：「好看！」頓了頓，又道，「明月心，過了今日，你便是大人了，以後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後行，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莽莽撞撞的了！」

「大師兄，你就放心吧，不是還有你和小悠在么？我能闖出什麼大禍來？」明月心笑道。

長卿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她終於長大了，長大便意味着分別的一天，縱使他萬般不舍，蜀山能將她留住么？「明月心，你長大了，慢慢的也會有自己想去做的事，想去——你會一直留在大師兄身邊么？」

明月心撲閃著那雙帶着藍色瞳仁的清澈的眼睛，用力的點了點頭，笑道：「蜀山是我的家，我不在蜀山在哪？師兄不是也不會走么？」她還太小，尚不懂愛為何物，自是聽不懂長卿話中之意。可長卿並沒有任何的失落，反而心中欣喜，若是她一直這樣懵懂下去，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這時，明月心感到袖子裏的小蛇，突然輕輕的蠕動，似乎在抗議着什麼。明月心一急，雙手摟住肚子，皺着眉道：「大師兄，我，肚子突然不太舒服，我先下去歇著了，大師兄也早點歇著，明日見！」未等長卿再語，便風一般的衝進房間，關上了門。獨留長卿在那憐惜的嘆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