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早餐攤對談

粉絲出鍋瀝干，蓋上牛肉，撒上蔥花，倒入鮮湯，兩碗冒着熱氣的粉絲湯上桌。

卡特用不熟「筷子」這種新潮的餐具，要了個叉子，把粉絲往叉子上纏繞了一圈，送入口中。

「口感新奇，調味獨特，特別是滑膩、乾澀和濕潤的三重組合，川月先生的配方真是神奇。」

卡特腰板挺直地坐着，喝了一小口水。

「我曾經也是聖羅蘭劍士院的學生。那時候，我有一位友人，他是我們那一屆的首席。」

「哦~嘶溜~」科爾文熟練地唆了一口粉，「你和他鬧矛盾了？」

「不，他失蹤了。」卡特的語氣不復先前的幹練，吐字有氣無力，「劉易斯·懷特，我最後一次與他見面，是在學期末的劍術測試。他就是在那一天，奪得了首席之位。」

「我對他的對戰技巧驚為天人，就向他請教了一番。快結束的時候，他攥著一個銅板，說——」

「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天生不配留在這裏啊？」

「從此，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我為他的離去而惋惜，因此，你昨天說，『聖羅蘭就是為你而建的』，我就不禁想起了他。」

科爾文：「嘶溜~」

卡特：「但是，對你的說法，我卻不敢苟同。」

「嗯？」科爾文正埋頭嗦粉，聞言忽然抬眉。

「聖羅蘭由先輩的榮光鑄就，學者、教習，皆與我那位友人無關。如果因為他擁有光明的前程，而向他無償提供教育資源，而他不能支付相應的金錢作為交換，那麼這只是一種恩惠。恩惠，並不是義務，所以我也不得不認為，他......確實不配留下來。」

「嘶——」科爾文猛嗦一口粉，「我腦子轉得慢，你讓我想想再說話。」

一時無話，二人安靜地嗦粉。

半晌，科爾文開口道：

「如果從效率優先的角度看，讓有天賦的人接受更好的培養，才能貢獻更多總價值。」

「但是，這不能改變那位友人暫時沒有在事實上作出貢獻，學院也就暫時沒有義務兌現教育價值。如果學院無償提供教育，依舊是施捨。」

科爾文：「那麼學院中的其他學生，他們又作了什麼貢獻呢？」

卡特：「他們支付了金幣作為交換。」

科爾文：「可是這金幣難道是來源於他們自己貢獻的價值嗎？」

卡特：「自然不是。他們此刻付出的金幣，源於先祖的榮光。」

科爾文：「聖羅蘭里用來砌牆的磚瓦是匠人所造，用來製作麵包的小麥是農人所植，訓練服的布料是工女所織，這些難道不是你友人先祖的榮光？」

卡特出身騎士家庭，自幼習武，不事生產。他從未考慮過身邊這些習以為常的事物，是不被榮光承認的「泥腿子」創造出的，皺着眉沉吟半晌，目光閃動：「可織造聖羅蘭中布料的工女在南城，並非我友人之母；種植聖羅蘭中小麥的農人在西郊，並非我友人之父；友人家中沒有匠人，燒制磚瓦更非友人家中的榮光。」

「那麼貴族先祖的榮光，同樣不是當代貴族的榮光。」

卡特：「......先祖自願將榮光傳遞給後世，而南城的工女卻不願將榮光傳遞給友人。」

科爾文：「那麼如果聖羅蘭自願將榮光傳遞給優秀的年輕人，你的友人是否可以享受這份榮光？如果這是施捨，那麼整個聖羅蘭，或許找不出一個名正言順而不接受施捨過活的人。

」

卡特聞言，再也沒有反駁的話語，神情卻逐漸從茫然懵懂變得興奮起來：「我懂了......我的友人並不因祖上榮光的差距而變得卑賤。所以，他，劉易斯·懷特，並不是不配留下來，他是真正應該得到禮遇的天才！」

科爾文低頭嗦粉。

「謝謝你，科爾文少爺！」卡特神情激動地握住科爾文的手，但轉眼又有些許傷感，「可惜，他已經消失了。」

「其實吧，還有一件事，」科爾文嗦完粉，擦了擦嘴。

卡特抬起水杯，點點頭，示意科爾文說下去。

科爾文：「貴族的金幣，來自所謂先祖的榮光。可是那些所謂的榮光......真的乾淨嗎？」

卡特握住水杯的手一晃，水杯里的水飛濺到科爾文的碗裏。

他看向科爾文，用另一隻手托住水杯。

科爾文繼續道：「其實吧，我覺得有些人的金幣，好像拿得太多了。」

「慎言。」卡特立刻打斷科爾文，垂下眼瞼，仰頭灌了口水。

桌上瞬間又沉默了。

擺小攤的大爺適時送了一份打包好的粉絲湯上桌。

科爾文這才反應過來——我在說些什麼？我爸是奸商誒，我這是在革自己的命？

他連忙傻笑兩聲：「抱歉啊，我腦子不太好使。」

卡特心說，你這叫腦子不太好使？說了這麼多聞所未聞的東西，你這叫腦子不好使？

「科爾文少爺過謙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以前可聰明了，但是後來發生了點意外，就變笨了。」

「哦？什麼意外？」

「我被泥頭車撞過。」

卡特面露疑惑：「泥頭車是......」

科爾文：「就是一種撞了我之後，讓我死了一次的車。」

「那確實是......會對智力產生影響。抱歉，提到這些傷心事。」卡特顯然不可能知道科爾文是穿越者，只當「死了一次」是一種修辭。而能把科爾文「撞死」的車，卡特猜想，應該是魔動力列車。

科爾文擺擺手：「你要是真心想道歉，就幫我個忙。」

「盡我所能。」

科爾文：「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在兩個月內賺到四十金？......你掏出你那副銀手鐲是想幹什麼？！我是守法好公民！」

卡特想到科爾文確實不是那種人，這才把手銬收下去，然後仔細回憶了快速搞錢的合法手段，好像就只有......

「去銀行借貸吧。」

......

半小時后，皇室銀行。

接待員小妹對發愣的科爾文招了招手：「科爾文先生？您是想投資股票，還是購買國債？」

科爾文突然回過神，猛地反應過來：對啊，我要是來借錢，還只借四十金，那不是全世界都知道我破產了嗎？

以前生活沒壓力，我還沒發現，這腦子也太不好使了，能不能讓系統幫幫忙，給我提一下智商啊？

「咳，」科爾文擺出一副盡在掌握的表情，「我要見你們經理。」

小妹行了個禮，撥通了一個電話，而後帶領科爾文進入了經理的辦公室。

「科爾文少爺！」剛一開門，經理便笑着迎上來，給了科爾文一個擁抱，「今天又想資助哪個優等生了？哦，是對哪個世外高人的研究項目感興趣了，想要投資一下？」

科爾文關門落座，不卑不亢道：「實不相瞞，我想在短時間內搞到四十金。」

「哦，是這樣啊。」經理取出一份文件，遞給科爾文，「我這裏正好有一份新推出的理財產品，過目一下？」

「額......是這樣，我在體驗生活，不能動用家裏的資金。」

「嘶——」經理腦袋後仰，眼珠子一轉，當即回道：「哦~這好辦啊，科爾文少爺的名聲，試問誰不知道？我這就去聯繫幾位好友，別說借四十金，四百金又算什麼？」

好傢夥，關鍵是我借了真還不起啊！

科爾文腦子轉得慢，不知道經理在玩什麼貓膩，但知道肯定不會有這種好事。

「嗯......我是說，我要搞到那種正正經經的、腳踏實地的、窮人也能做到的、不帶水分的四十金。」

這小夥子腦子又被槍子打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經理俯下身子，注視着科爾文，警告道：「但是窮人的世界，很可怕的哦。」

「我什麼都願意做！」

「可以，你小子夠膽。」經理顯然也跟科爾文很熟絡，沒怎麼客套，直接撥通通訊法陣：「喂，黑馬會所嗎？我給你介紹一匹好貨，是貌美貴公子類型的，還帶點笨蛋美人屬性。」

「嗯，好。」通完話，經理用神秘的目光注視着科爾文。

......

昏暗的燈光下，面試官用神秘的目光注視着科爾文。

「科爾文·珀西？」

「是我。」

「幾歲了？」

「十七歲。」

「聖羅蘭劍士學院就讀？」

「是。」

「衣服脫了。」

「額，我能不能......」科爾文試探道，「我能不能賣藝不賣身？」

面試官皺着眉看了科爾文一眼。

「衣服脫了。」

科爾文乖乖脫下衣服。

「嗯，線條不錯。」面試官推了推眼鏡，「你說你要賣藝不賣身，底氣呢？」

「我是聖羅蘭的學生！」

「哦。」

「我外形條件優越。」

「哦。」

「我遇事沉着冷靜。」

「哦？」面試官狐疑地看了一眼科爾文，抬起一隻腳踩在桌子上，脫下鞋，露出一隻五彩斑斕的五指襪。

味道，發散開來。

面試官神秘的眼神中，逐漸透出一絲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