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多一點
紀禮沒在老宅多留,在晚飯前帶着應雲生回了出租屋。
他拉開冰箱:「晚上想吃什麼?」
應雲生跟進廚房:「都行。」
紀禮笑着道:「你不知道別人問你吃什麼的時候答都行屬於耍流氓行徑嗎?」
應雲生還真不知道,他下意識看了看冰箱裏剩的菜:「地三鮮吧。」
他們平時要上課不在出租屋住,所以每次買回來的菜都不多,大約是一個周末可以吃完的量。
現在已經不剩什麼了。
紀禮把剩下的茄子土豆全拿出來,見對方不肯離開,便把電飯煲的內膽遞過去:「幫我淘個米。」
「哦。」
應雲生接過來,將米洗好,內膽上的水擦乾才放進去,調整模式。
紀禮把解凍好的肉塊放到案板上:「幫我把它切一下。」
「哦。」
應雲生拿了菜刀,熟練地切片撒鹽腌制。
紀禮轉身準備離開廚房的時候,手立馬被人攥住了。
「你去哪?」
「廚房的食用油用完了,我去儲物櫃拿瓶新的。」紀禮解釋,「怎麼了?」
「沒。」應雲生放下菜刀,「我去拿。」
他跑着過去,前後不到半分鐘又跑着回來了,把塑料瓶放在流理台上。
紀禮總覺得自從中午那頓飯以後,應雲生就有點黏他。
再準確一點,好像是從他在老宅下樓倒水再上樓,對方就變成這樣了,從那個突如其來的擁抱開始。
具體表現為如今賴在廚房不肯走,以及每隔幾秒鐘就要抬頭看他一眼。
晚飯過後碗是應雲生洗的。
紀禮在房間里看書看到一半,身後便有個人湊了過來。
他放下筆,回過頭:「你今天怎麼了?」
應雲生已經換了睡衣,聞言把手裏的枕頭扔到床上:「我過來和你睡。」
「呃……」紀禮沉默了兩秒,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從椅子上起身,摁掉開關。
頭頂的燈「啪」地一聲滅了。
紀禮鑽進被窩,直接坐在了對方腰上。
應雲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磕巴了一下:「你幹什麼?」
「你說我幹什麼?」紀禮就瞧看他的臉一點點紅透,「你是不是聽我奶奶和姑姑說什麼了?」
應雲生身上還蓋着奶牛花紋的被子,對方的重量隔着棉被壓下來,按理來說這其實是個很容易掙開的模式,偏偏他躺在底下一動也不敢動:「你沒告訴過我你以前在療養院待過很長時間。」
紀禮沒有說話。
「你也沒說過你以前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被人闖進家裏,要不是及時報警很可能連命都沒了,你還沒說你在去聽風巷以前都沒上過學,我甚至是你見到的第一個同齡人。」
應雲生聽對方坦白家事的時候其實就猜到對方說的並非全部,而是刪減過的版本,報喜不報憂,可也是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得以一窺對方寥寥數語帶過的真正內容。
紀禮聽得很是無辜:「可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可你說的全缺胳膊少腿!」應雲生氣得想把他拉下來,「我要買蘋果,你給我的全是蘋果皮!」
紀禮被他的形容逗笑了:「你現在不是都知道了嗎?合著你這一下午全在為這事兒生我的氣?」
應雲生聲音低下來:「我沒生氣。」
他就是覺得費解。
感同身受是個很理想化的詞,就像應雲生假設了一下午也還是想像不出來身邊無父無母地長大是什麼滋味,想像不出來如果是自己六七歲時獨自在家結果剛好碰上匪徒上門他會怎麼辦,更想像不出來事後親眼見到母親聽聞自己差點死過一次后在工作和自己之間毫不猶豫放棄自己心裏又會怎麼想。
以至於他到現在也弄不明白紀禮到底是怎麼想的。
紀禮卻沒他那麼多想法,俯下身在他唇角親了一下:「別多想,你要是不說,連我自己都快忘了那些了。」
應雲生怕他摔了,雙手護着他的腰。
紀禮又親了一下:「況且現在不是有你了嗎?」
應雲生:「我也什麼都做不了。」
「誰說做不了了?」紀禮笑着道,「你多喜歡我一點啊。」
應雲生怔住。
紀禮從他身上下來。
應雲生只覺得身上一輕,轉頭就看到他在旁邊躺好,還順手把被子拉過去一截。
紀禮注意到他的視線:「怎麼了?」
應雲生不可置信:「你,就這麼睡了?」
紀禮:「不然?」
應雲生:「……」
姿勢都擺好了,合著剛剛那句「幹什麼」完全是他多想了嗎?
紀禮彷彿看出他在想什麼:「明天還要上課,真的做什麼我怕你起不來。」
「呃……」應雲生說:「誰起不來還說不準。」
「呃……」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誰都不可能輕易熄火,乾脆也不急着睡覺了。
被子一拉,直接將兩個人全包了進去。
時針滴滴答答,走過一圈,又一圈。
半夜,床單已經完全皺了,半遮半掩的被角濕濕嗒嗒。
因為第二天還要上課,紀禮的生物鐘依然讓他在七點以前睜了眼,剛掀開被子,旁邊的人就醒了。
應雲生探出個腦袋,眼睛還沒睜開:「幾點了?」
「差兩分鐘七點。」紀禮放下手機下了床,還不忘提醒他,「現在看好像還是你比較起不來。」
「呃……」應雲生氣得睡意都沒了,直接從床上竄起來,伸手就把他往床上一拽。
紀禮猝不及防摔進被子裏,下一秒就被對方壓在床上。
應雲生扣着他兩隻手腕:「要不是我昨天還要換床單,現在晚醒的應該是你!」
「可被子最後是我晾的,」紀禮沒掙扎,笑得懶洋洋的,「那個時候你還在吃我煮的夜宵。」
「可你煮到一半發現鹽用完了,結果還是我下去買的!」
「所以你吃完的碗也是我刷的。」
「要不是你說我在床上和木頭一樣我也不會在你睡着后還補習了半個小時的知識!」
「呃……」應雲生總算意識到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是什麼,臉上瞬間燒了起來。
紀禮望着他靜了幾秒,沒忍住笑出了聲。
應雲生爭這種事也就算了,他什麼時候也這麼幼稚了。
「好了好了,本來該你先醒的,是我作弊了,這樣行了嗎?」
應雲生終於鬆開他。
紀禮從被子裏坐起來:「去洗漱吧,待會兒可還要上課。」
應雲生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出去了,背過身時那一截後頸都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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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如晦直到中午才回宿舍,把從外面打包回來的盒飯扔過去:「拿着。」
紀禮道了句謝,拆開筷子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了?」
「老師突擊點名,記了我的名字。」葉如晦拉開椅子,「剛剛輔導員叫我寫檢討。」
「你早上遲到了?」
「沒遲到。」葉如晦頓了頓,「我就沒去上課。」
紀禮驚訝地看着他。
葉如晦說:「和人折騰了兩天兩夜,結果今早睡過頭了。」
紀禮停了筷子。
葉如晦絲毫沒有語出驚人的覺悟,撈過桌上的蘋果就啃:「你和應雲生如果準備做那一步了,記得提前準備兩瓶六味地黃丸,兩個人至少有一個用的到,時間久一點的話兩個人都用得到。」
「呃……」
「還有氣球,一個不夠,多買幾個,以後就可以只用你喜歡的味道。我那一袋子裏居然還有個薄荷味的。」
「呃……」葉如晦給自己這位「還沒開過葷」的室友傳授了經驗,三兩下把蘋果吃完,用一個投籃的姿勢把果殼朝垃圾桶一扔,找出個空白的本子,開始寫曠課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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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一過,帝都的氣溫很快涼了下來。
紀禮和應雲生兩人專業不同,又身兼不止一門課程,大二學的知識比大一上了不止一個台階,本來平時就忙,好不容易湊到一起還沒說兩句其中一方就能中途被消息叫走。
好在還有出租屋。
不管平時多忙,兩人周末倒是都不約而同地去那住兩天,等周一又繼續投身學習。
和紀禮完全相反,葉如晦就從來不吝嗇把時間貢獻給他嘴裏那隻「兔子精」,每天下課放學只要看見其中一個,總能在那個附近十米範圍內找到另一個。
紀禮望着這兩人坐在自己對面你一口我一口分享一塊煎餅的時候沒忍住說了一句:「你們談戀愛必須要這麼黏嗎?」
葉如晦驚訝:「戀愛?誰談戀愛了?」
梵梁在旁邊笑眯眯地點頭:「學長你誤會了,我們就是床伴而已。」
紀禮沉默了半晌。
可能是他見識短淺吧,他是真沒見過有床伴雙方會天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待在一起,也沒見過床伴會每天給對方帶早餐送對方上課陪對方圖書館複習備考,更沒見過有床伴會在看到另一方被人問要電話號碼,會氣得直接衝上去宣示主權表示這人是自己的只要對方還是自己床上的人手機里就不許有其他任何一個對其有意思的曖昧對象。
以上這些,還是雙方都存在的行為。
期末結課後,各種考評打分全進行起來,應雲生每天泡在不同的實驗室的時候,紀禮就抱着電腦坐在書堆里敲報告,偶然抬頭看見葉如晦站在陽台上和梵梁煲電話粥,突然想起他和應雲生這個星期居然還一次都沒見過。
紀禮下午收拾了東西回出租屋的中途突然下起了雨。
他從包里拿出傘往小區里走,忽然看見不遠處的屋檐下站了個人。
應雲生正背着包考慮這樣的雨勢能不能直接跑回去的時候,頭頂突然遮下來一把傘。
紀禮手上還提着膠袋:「你不是說今天還有實驗,要晚點才能到嗎?」
應雲生將他手上的袋子接過來,低頭鑽進傘下:「我想見你。」
學習生活不同步是個很難遷就的問題,他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
應雲生走在雨里:「你知道我為什麼這學期說想在外面租個房子嗎?」
紀禮一開始沒過問原因,但經過這一個學期每次一到周末就過來的經歷其實也大概猜到了。
應雲生說:「因為有個房子,可以保證我每周至少能見到你一次。」
紀禮失笑:「你這樣顯得我這個男朋友很不負責,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你不用考慮。」應雲生說,「你要是忙,沒時間分給我,我可以自己朝你走,我答應過你的。」
紀禮一怔:「你答應我什麼了?」
應雲生:「多喜歡你一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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